第二道菜是清蒸的,厨房里终于安静下来,兰沁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以为他们三个都走了,一回头才发现,原来谁都没走,齐刷刷地在门口站了一排。这幅场景让她忍不住有些想笑:“你们三个是门神么?堵得可真严实,这门要是再窄一点,恐怕你们就站不下了吧?”
云骁和苏以轩对视了一下,发现彼此眼中的情绪都是一样的,像是在无声地问——你怎么还不走?二人停顿了几秒,又默契地挪开视线,谁也不再看谁,神情都是一样的别扭。云骁干咳了一声,冲着兰沁说道:“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做饭无聊么,站在这里陪陪你。”
以轩则在这个时候淡淡地开口:“我和然然想要学做菜,就留下来看看妈妈是怎么做的。”
后一种回答,更加让兰沁发笑。“你们两个的个子还那么矮,能看见我怎么炒菜的么?”
答案当然是看不见啦,要不然以往学做菜的时候,以轩和以然也用不着站在椅子上了。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以轩要是回答说看不见,不是给坏叔叔理由赶自己走么?想到这里,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句:“能!”
以然忽闪着大眼睛,满脸茫然地看着哥哥,又踮起脚尖来,努力达到哥哥的高度,伸长脖子看了半天。然后才呆萌呆萌地问:“哥哥,为什么我还是看不见呀?”
以轩心里那个汗啊,暗叫这个拆台的猪队友啊!小以然呆萌呆萌的话语一出,可不只是兰沁乐了,就连云骁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觉得这俩孩子有时候也挺有意思的。以轩的面子上有点绷不住了,脑子里努力地回想着,如果是爸爸遇到这样的状况,该如何应对呢?可是他想象不出来。在他的印象当中,爸爸永远都是那么云淡风轻的一个人,仿佛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他的事情,没有任何伤痛可以让他皱眉……以轩努力地想要做出那份淡然,可是他年龄太小了,没有经历过人生的磨练和沉淀,是无论如何都学不来那种淡然的。他努力地想要云淡风轻,结果却只是面无表情而已。他自己其实也知道这一点,心里头更是沮丧。而那个呆萌的猪队友苏以然,还在这个时候傻乎乎地问:“哥哥,我踮起脚尖来就跟你一样高了呀,为什么我还是看不到呢?你怎么看到的?”
以轩的嘴角抽了抽,很明显已经快要绷不住这份所谓的淡然温和了。云骁轻笑着开口道:“当然看不见,你哥哥骗你的。”
以然怔了怔,望向以轩有些茫然地问道:“哥哥,叔叔说的是真的么?你撒谎了?”
以轩心里在咆哮:怎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啊!可是他的脸上却还不得不努力做出淡然的样子,为自己圆谎:“锅里面的样子的确看不见,可是妈妈往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先后顺序如何,这些都是可以看得见的呀。”
以然想想觉得很有道理,笑眯眯地说:“我就知道,哥哥是不会骗我的!”
这句话听得以轩心里那个愧疚啊。妹妹这样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他却差点在她面前做了坏榜样,说谎骗人……就在以轩心里纠结的时候,忽然听见兰沁说:“你们要是实在想看,就去搬椅子过来吧。”
“好。”
以轩拉着妹妹去搬椅子了。家里的椅子都是很轻的那种,他们两个倒也搬得动……不对,是拖得动。不一会儿,他们两个就拖着椅子回来了,冲着依旧堵在门口的云骁说了句:“叔叔,麻烦让一下。”
其实以轩真的不愿意叫云骁“叔叔”,可是他怕对方又说他爸爸坏话,只好礼貌地开口。云骁听到之后,稍稍诧异了一下,有点不明白这个小屁孩为什么忽然转性了。可是他也懒得去弄明白,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两步,让开空间让两个小孩子过去也就算了。以轩和以然自己把椅子摆到不那么碍事的地方,然后站上去,认真地看着兰沁怎么做菜。他们俩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因此表现得非常轻车熟路。兰沁自顾自地忙活着,只是嘴角忍不住微微地上扬。刚才以轩和云骁说话的时候,她是听见了的,对儿子的温和有礼非常欣慰,觉得这是孩子们接纳云骁的先兆。可是她哪里知道,就在十多分钟以前,他们父子两个还在斗嘴呢,而以轩的礼貌,也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处于友好和尊敬。以轩那么做,纯粹是因为不想破坏了苏锦痕的形象。说到底,他还是更加喜欢苏锦痕的。吃饭的时候,两个孩子都表现得非常乖巧,安安静静地吃着,显得非常有教养的样子。云骁也很安静,不过不是为了显示什么教养,而是因为有那两个孩子在,他感到别扭而已。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兰沁,云骁心里其实有千言万语想要跟她说,可是现在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地憋在心里,实在是郁闷。由于云骁和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实在别扭,尽管兰沁做的饭菜非常好吃,他们也没怎么品尝出来。云骁的心里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先前就不应该让兰沁做饭,那么辛苦不说,吃得还不顺心,更加对不起她的这番付出。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他自己出去随便吃一口呢。后来,他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兰沁,他们两个不用上学么?”
当着孩子的面,他实在喊不出“宝贝儿”这种肉麻的称呼。“要上的呀,不过他们学校里前阵子有人出麻疹,为了防止感染,这段时间就不让他们去学校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时候的以轩和以然,已经开始上学前班的。学校并不是江城最好的,但却是兰沁能力范围之内,能够选择的最好的环境了。好的小学,入学得托关系,兰沁办不到,差的那种,风气糟糕,她担心孩子送过去会学坏了。前段时间,为了给他们俩找一个合适的学校上学前班,兰沁可是颇费了一番苦心的。实在没什么话题聊,兰沁就把自己前段时间的奔波说了一遍。她知道云骁其实是这俩孩子的亲生爸爸,所以跟他讲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可是云骁就不一样了,他一直以为这俩孩子是苏锦痕的,听着兰沁讲述如何为他们奔波,他的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想了想,他忽然开口:“XX小学的教学条件挺一般的,不如给他们转去江城一小吧。”
兰沁叹了口气,说道:“你以为我不想送他们去一小啊?可我哪有那样的门路……”说着说着,她才反应过来,满脸惊喜地问:“你打算帮忙?”
云骁喝了口汤,淡淡地说了句:“我不想看自己的女人受苦受委屈。”
他不在乎苏锦痕的孩子上什么学校,可是他不愿意兰沁那么奔波,更加不想孩子们将来学习成绩不好,再让兰沁操心。倒不如一开始就把他们送进最好的学校里面去,也省了后面的许多麻烦。兰沁听到他愿意帮忙,一下子特别高兴,赶紧让两个孩子说谢谢。毕竟,现在他们还没有相认,这些基本的礼貌,可以让云骁对这两个孩子的印象更好一些。“谢谢叔叔。”
以然甜甜地说。“谢谢。”
以轩则有些不情愿。可是云骁不在乎这个,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兰沁,轻轻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