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辰泽的办公室采光极好,半面墙都是落地玻璃,呈宽大的弧形包围过来。他立在那里打电话,见到是安以宁,只是略微抬手示意了一下,目光便又转向窗外。电话里顾氏美国分公司的人正在汇报顾允修之前的财务情况,他迎着阳光眯了眯眼睛,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多数时候就只是听着,偶尔提一两个问题,公事公办的语调几乎半点起伏都没有。一通电话讲了近二十分钟,安以宁也很坐得住,一直等他挂了电话,才说:“前两天爷爷和我家人吃了个饭。”
顾辰泽在椅子里坐下,顺手点了支烟,看她一眼:“所以呢。”
似乎没有兴趣玩这种猜谜游戏。她笑,轻描淡写地说:“顾允修给了我一枚戒指。”
眼睛却一直盯着他,仿佛想要找出蛛丝马迹,甚至只要一点就好。谁知顾辰泽往水晶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也只是淡淡地应了句:“挺好。”
可有可无的语气,然后便转头去看电脑上的期货盘。“顾辰泽,我要是嫁给顾允修,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安以宁被他气得眼眶通红,双手在身侧紧捏。顾辰泽眼眸黑沉,与她对视数秒才一字一句地说:“无所谓。”
是啊,他怎么会在乎。当初他为了自己,坐了牢,丢了名声,丢了青春,可他不在乎。如今,他一样可以为了陆曼妮丢了顾氏这座城池,丢了他们眼中的荣耀和天下……她突然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他,那大半支香烟夹在修长的指间,安静缓慢地燃烧,一线烟雾升上来,最终消散在空气里。临走的时候,她说:“顾辰泽,我后悔了。我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珍惜你,后悔自私流掉了我们的孩子。”
她看着他平静的脸,忍不住笑道:“我知道你现在过的很好。可这是我不想看到的。如果不能让你再爱我,那你就恨我好了。”
说完,也不管顾辰泽怎样回应,自己率先离开了办公室。回到办公室时,安以宁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交给助理,叫他匿名寄给陆曼妮。陆曼妮看到当年的堕胎报告时只觉得全身发冷,胸口发闷,莫名的痛楚蔓延到四驱百骸。她跪坐在地板上,颤抖着点开那个匿名手里的音频。顾辰泽的每句话,像是一把把利刃狠狠的扎在她的心上。都是自己一厢情愿么?自己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替身?报复工具?可她分明感觉到这些日子他也是快乐的,他们之间的那些感情都是真的。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安以宁的电话便打了进来。“相信你还有很多问题要问我。不如我们出来坐坐吧。”
说的漫不经心,却充满了得意。“用不着。我对你们的过去,没什么好奇的。”
听到走廊里的响动,陆曼妮慌忙擦干眼泪,扶着茶几,从地上站起来。顾辰泽走进时,看到地上的报告单和那部手机时,有了预感。对上陆曼妮那双好似哭过的眼睛,心里也笃定了几分。“一个死掉的孩子而已,对我和他的感情构不成威胁。他利用我也好,不爱我也罢。只要他还是我陆曼妮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那我就有翻盘之日。你呢?你不过是一个惹人恶心的局外人而已。”
陆曼妮说的义正言辞,抬头看到那个人心头却压着火。顾辰泽垂手立在不远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仿佛是对她的赞许,又像是欣赏,目光深沉莫测。陆曼妮听到电话那头歇斯底里的咒骂,蹙着眉头冷漠挂掉。“你们之前有过一个孩子。”
是陈述又像是质问话里充满了火药味。顾辰泽一怔,还以为她真的像说的那样不在乎,可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对情敌的开战宣言。“都过去了。”
少了几分底气,多了几分老实。陆曼妮听着来气,绕过他想回房。却不想他忽然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扣住她的手腕。“过没过去,只有你自己清楚!你和她说你是布好了局等她回来,也承认当初是利用我。”
陆曼妮甩开了他的手,眼眶红肿,眼角湿润。“真的,都过去了。”
他的声音低沉清冽,恍如窗外庭院中夹杂着水滴的夜风,又缓又凉,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陆曼妮抬手擦了把脸颊上的泪,低头说了句:“顾辰泽,你真虚伪。”
陆曼妮将自己锁进房里,顾辰泽微微叹气,伸手揉着眉心。他几乎从没用这样的语气和声音同谁说过话,也从来没有这般力不从心过。掏出手机,给余思承去了一个电话。“你带简宁来我这边,出了点问题。”
余思承将车子开得飞快,一路杀到简宁小区楼下。楼门口围着一些,大家议论纷纷。他往里走,就看到楼道里贴着好些有简宁照片的传单,每家每户门口都被泼了红漆。简宁的房子在四楼,四楼以下无一幸免。而此刻简宁房门口围满了人,一人一句指责咒骂。余思承挤不进去,压着火气吼了句:“都他妈别吵了!”
一时间楼道里一片安静,众人纷纷回头看着他。余思承眼神极其不友善,抬脚往上走时,一干人等主动侧身避让。简宁被人撕扯的蓬头垢面,衣衫不整。余思承吸了口气,往里瞥了眼,看到整个房子被弄得乱七八糟,红漆味刺鼻难闻。刚刚压下去的火气瞬间爆了出来:“这他妈哪个孙子干的。”
在场的立刻摆着手,一脸无辜的说道:“不是我,不是我们干的。我们也是受害者啊……”简宁扯住余思承说:“他们是来要钱的,楼下这几家都被泼了红漆,还有这楼道里的墙也得重新刷。”
她突然自嘲着笑了:“她还真是费尽心思,让我身败名裂。”
余思承大概也知道了来龙去脉,扫了眼门口的这些人,问道:“他们跟你要多少?”
“每家1000,楼道刷白2000,房子赔偿三万。”
余思承听她说话,才看到简宁的衬衣被扯破,露出墨绿色的内衣。他脱了外套,给她裹上。随后掏出手机,睨着这群人说:“到檀悦小区12栋,给几户人家安装最好的防盗门,再叫一些人来粉刷墙。另外,再送三万过来。”
“现在,我们能走了吗?”
余思承撂了电话,慢条斯理的问着众人。众人面面相觑,随便即让出了一条路。简宁被他牵着,却不肯走。“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他们那些门,1000撑死,你钱多没地方花,捐孤儿院啊,在这充什么大款!”
余思承也懒得理她,丢了句:“陆曼妮那边出事了。”
话刚落,就见眼前的人一脸紧张迈着箭步冲下了楼。简宁坐在车里时才发现走的太急,手机和包都忘在家里了。正纠结要不要回去拿的时候,听到拉开车门的余思承对电话那边的人说:“这边也出了问题,你还是自己解决吧。”
撂了电话,将裤兜里的手机递给女人时,目光却落在了那若隐若现的文胸之上,从款式到颜色看得出是上次九宫馆的那套。丰满的事业线上,还遍布着星星点点的红漆。简宁接过手机:“好看吗?”
余思承收回视线,一时拿不定说什么好。要说好看吧,她肯定觉得自己下流低级,要说不好看吧,显得太虚伪。说一般的话,毕竟自己又盯了好久。索性发扬沉默是金的精神,默默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