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七月,炎热难挡,树梢蝉鸣嗡嗡,夜风就着地面热气,吹得人闷热窒息。西尔曼是南湖城郊小有名气的声色场所,煜熠的灯光与四周低矮的民楼形成明显的对比,廉价的商业街区和‘只要998’的叫卖让整栋大楼显得鹤立鸡群。顾辰泽穿着廉价的西服坐在安保休息室里,听几个保安闲聊。20出头的毛头小子,嘴里话题无非就是钱和姑娘。顾辰泽轻嘲地弯了下嘴角,然后去摸桌上的烟盒,抖了一根叼在嘴里。打火机瞬亮,烟头被吸燃,他深吸一口,就着烟雾,把打火机往桌上一丢,目光转向窗外。坐在一旁沈和接着他们的话题小声问道:“辰哥,嫂子漂亮吗?”
顾辰泽抽烟时眉头微微皱起,整个人靠在椅背上,腹部弯着,隔着白衬衣,隐约能看到腹肌线条,但不明显。“还行,谈不上漂亮。你见过的,就是几年前你们家厂房被拆迁,我身边的那个助理。”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爸被压在里面,她唯一一个指着鼻子骂你的人。”
沈和仰着头继续回想:“后来她在医院里哭的比我们还凶,医生还以为她是我们的家属,一个劲劝她节哀。”
顾辰泽眼角微挑,透着不拘的笑意,弹了弹烟灰:“她就那样,做事冲动还不动脑子,也不知道算优点还是缺点。”
沈和也跟着笑,壮实的身体微微抖动。两前年他父亲是海市的一名小厂商,20岁的沈和不学无术沉迷赌博。顾氏征地的时候,沈和父亲恰好查出了癌症晚期的病情。为了让儿子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沈和父亲匆匆签了卖地合同,并安顿好一家老小的后事。可谁知沈和无药可救,背着老爹败光最后的家产。为了唤醒儿子,为了换取顾氏抚恤金,在顾氏拆迁那天沈和父亲躲进了厂房里,被活活压死。厂房浑然倒塌的那刻,顾辰泽收到了沈和父亲的临终嘱托信息。“辰哥,这西尔曼这么多职位,为什么你偏偏挑了这保安的工作?”
刚问完桌上的对讲机传出了一堆嘈杂的指示。顾辰泽冲着对讲说了句收到,便掐灭烟头从凳子上起来。他和沈和负责西尔曼停车区域调度和停放车辆,并对在门口拉生意或摆摊叫卖的人应予以驱散,确保会所和他人安全。刚刚对讲机里说道他们负责的区域因为车位问题客人发生纠纷,需要人过去调解。听着客人的吵嚷和会所经理的调解,顾辰泽瞥了眼身旁的沈和小声问了句:“你妹那手术还差多少?”
沈和被问得一顿,摸摸鼻子说:“五万多呢。”
“两位老总,别在这种破事儿上浪费时间啊,春宵一刻值千金!小顾,你负责把咱们陈总安全送回家。”
大堂经理转身,就将那位陈总的钥匙给顾辰泽丢了过去。顾辰泽眼疾手快大手一伸借住,低声说了个‘嗯’,抬腿上了奥迪A6驾驶位。车上弥漫着浓重的香水味,他微微敛眉,询问了那位陈总的住所后,轻踩油门平稳上路。一路上陈总和坐台的姑娘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等红绿灯的时候,顾辰泽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听后座上女孩欲拒还赢的叫骂,闲闲的看着车窗外寂静的夜晚。后座的姑娘在后视镜里看到顾辰泽眉眼轮廓深邃,嘴角噙着笑,有痞气,有正气,透着不拘和坦荡。回到西尔曼时,已经是凌晨两点。沈和刚好鞠躬送走一辆奔驰车车主,直起身子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顾辰泽,小跑着过来。“辰哥,一路还顺利吗?”
顾辰泽没接话,打量了他一眼:“你把外套脱了,耳麦取下来。”
沈和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慢吞吞的脱了外套和耳麦。匪夷所思的看着顾辰泽,等他下一步指示。“看到刚刚进来的那辆奔驰了吗?你过去敲他车窗,让他把车位给你。”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递给沈和。沈和小声说:“这不好吧。万一被投诉了呢?”
顾辰泽:“不会的。你这么穿他不知道你身份。你给他钱,他会给你更多钱。你信吗?”
“真的?”
沈和犹豫了一会儿,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将手里的一百块往紧攥了些。昂首挺胸走到奔驰前,鼓起勇气悄悄车窗对车里牛逼哄哄的男人说:“我给你一百块,你这车位让给我行吗?”
车里的人靠在座椅上,冷笑,烟吸了半口吐出来,眯眼打量着沈和:“你他妈这是恶心我呢?”
沈和杵在原地不屈不挠的重复了刚才的话。深夜,树木寂静,顾辰泽眉峰微凛靠在树下看着不远处的动态。车上的男人不耐烦的从车里甩出一沓钱,冲着沈和咆哮一声“老子有的是钱!滚!”
沈和蹲着沉默的捡钱,身后车里不屑的咒骂充斥在耳边。那每一张钱仿佛千斤重,每多捡一张,心头的羞辱就多了一分。他握着那些钱走回到顾辰泽身边时,嘴角挂着苦涩的笑:“辰哥,你怎么算到他一定会给我钱?”
“以后就挑这100多万的车主下手,200万以上的开车的都是司机,几十万的都是扣扣索索的小资,而这100—200万的车主大多都是心高气傲刚做了暴发户的土豪。”
顾辰泽瞥了眼他手里的那一沓钱,从里面抽了一张装兜里:“这是你的学费。以后每天晚上干这么一次,用不了几天两万就够了。”
这个星期他被经理揪着送了好几次人,可每次回来的钱都要自掏腰包,每天挣的还不够打车钱。而这个月的工资交了房租,所剩无几。他不由苦笑,没想到有一天还能潦倒到这个地步。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掏出手机笑着接起。“我要辞职!老子不干了!”
顾辰泽嘴角噙着笑,走到角落里。从兜里取了支烟,含在嘴里说:“你现在不归我管。”
余思承:“你们夫妻合伙气我是吧!别以为小爷我稀罕这总裁的位子。”
顾辰泽刚要点烟,听见这话顿了一下,找到他话里的重点,略一偏头,火苗对上烟头,吸燃,呼出一口气:“说吧,她怎么了。”
余思承冷哼一声:“人家好的很呢!她可是在诸位董事面前放下豪言,要亲自搞定我们和乔森集团谈合作。”
顾辰泽都不一定能大拿得下的项目,她轻飘飘几个字就揽了过去,到头来擦屁股的还是他自己。“这的确是她的风格。”
顾辰泽想象了一下她在会议室里豪言壮志的样子,眯着眼笑了。“其实也不是没可能,乔森集团和我们合作还是挺有希望的。”
余思承:“得了吧!你上次不是说没希望吗?”
凌晨三点,微风渐凉,吹动着他额前的发梢。轻轻掸了掸烟灰,对电话那头波澜不惊的说:“也不是没办法,下点功夫花些精力试试总是可以的。”
余思承听着那头的大致的想法,忍不住感叹:“难怪顾耀荣要对你下此狠手,顾氏少了你是一大损失,留着你对他宝贝儿子又是巨大威胁。”
顾辰泽没接话,吸了口烟。除了陆曼妮名下的公司和股份,其他的所有财产都被顾允修以赔偿的名义归还给了顾氏。因为了解顾辰泽的能力,更知道自己的水平,他们不想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顾允修最近有什么动态?”
余思承:“你们家房子车子还有值钱的字画都被这孙子卖了拿去填补国外的窟窿了。可这窟窿,根本就不是这么好补的。最近在顾氏大刀阔斧的搞改革,安以宁出谋划策了不少。”
顾辰泽又问:“陆百川那边怎么样?”
“进展不错,很多高层对他们的改革有看法,好几个案子压在他手里进行不下去。照这么下去迟早要黄。话说回来你这卧薪尝胆的日子怎么样啊?”
那头打趣的问道。“还行。”
顾辰泽掐了烟,淡淡一笑。为了掩人耳目,顾辰泽这十个月过得浑浑噩噩,及其消沉。顾耀荣参不透,顾允修更是搞不懂,安以宁以为他是受了打击一败涂地,他们每一个都怀揣着各自目的,试图“拯救”他,但都败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