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已露微白,办公区一角的复古落地大钟再次报了时,倒把几个通宵加班的员工吓了一跳。清晨五点半,整个南湖仿佛正从沉睡中慢慢苏醒。陆曼妮也伸了个懒腰,推开椅子站起来,一边活动着酸痛的腰背,一边走到窗边。三十多层的恒泰大楼伫立在整个城市的中心区域,俯瞰着繁华而又忙碌的众生。朝阳还未升起,落地窗外灰白一片,像是蒙着一层极淡薄的雾气。秋天彻彻底底的来了。顾辰泽以前也是站在这里看着这样的景色吗?陆曼妮不由想,曾经他站在这里看这些的时候,心里又在想什么呢?权利,金钱,王国?半个月前那个清晨,她对刚出院的顾辰泽说,衍衍现在管温衡叫爸爸。她轻飘飘的一句话,成功激怒了他。他为了那些仇恨、名利、金钱将她放逐。她为何不能让他尝一尝这背后的代价。凌晨五点半,顾辰泽刚好接到一通国际电话。顾辰泽靠着床头,搓了把脸说道:“顾耀荣是这么好糊弄的人?”
“那您说,他要是怀疑了怎么办?”
“怀疑就怀疑,欲盖弥彰只会让他更加怀疑,”顾辰泽想一想,忽然道,“不如高调点,再让那边多见两个买家。心眼多的人难免疑心生暗鬼。”
撂了电话,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突然想起半个月前和她发生争执的那个早上。她离去的脚步声、打开车门声、关上车门声、然后是汽车启动声,最后飞驰而去……所有声音都消失后,他才走出房门,看着楼下空荡荡的院子。他想说,可不可以再等一等,再给他一点时间。可是他不能说,这是背水一战,他不能让她陪着他腹背受敌,朝夕不保,过这种无望的日子。上午九点,南湖嘉华国际酒店内正在进行一场土地竞标会。当价格竞拍到25亿的时候,角落一个声音突然抬高了价格。顾允修回头望去,角落里坐着一个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的面孔。这样的叫价,超出了他们的心里标价。一旁的安以宁同样好奇的看着那个横插一脚的人问道:“认识?”
顾允修淡淡回了句:“不认识。”
他不能错过这块地,前段时间的改革引起股东的强烈不满,好些项目收益难看,股份同样有所下跌。这块地,是他的翻身仗,必须拿到。“30亿!”
“不能再叫了,这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
安以宁小声说道,以示警告。顾允修轻笑,他算过了,顾氏和安氏两家的资产足够他们拿下这块地,有什么紧张的呢?最终双方在竞拍场周璇几番之后,顾允修以40亿的价格得到了这块土地。走出竞拍场,顾允修就叫手下人去给他调查刚刚和他抢地的人。安以宁冷着脸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们顾氏的能力,根本就承担不起40亿。还有,后期的投入,你要怎么做?”
“这不是还有你们安氏么?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是吗?”
顾辰泽消失前,和余思承亲自见了各大银行的主管。随后安氏就收到了银行的回复:原本要批给安氏的贷款都不可能再批。安氏财务出了状况被媒体大肆报道,为了平息这场风波,安家甚至卖了国外的一些产业来补眼下的窟窿。“我们安氏现在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的钱,就算拿得出来,也不会跟你冒险的。”
安以宁的口吻中含着无奈和不屑。无奈的是,顾辰泽竟然真的狠下心来和她站在了对立面。不屑的是,顾允修这样疯狂又冒险的行为只会把顾氏搞砸。“我们只是订婚而已,你还真以为我安家的财产任你予取予求?顾允修,论手段你和顾辰泽差太多了。”
话落,她丢下顾允修扬长而去。走出嘉华国际酒店,一辆迈巴赫停在了陈鸣的面前。他看了眼四周,确定没有引起路人的注意,拉开副驾驶车门上车。“辰哥,最后的标价是40亿,顾允修拿的挺坚决。”
陈鸣松了领口,接过顾辰泽递过来的水。坐在后面的余思承先开了口:“你说就一个破山头,那荒郊野岭的万一真让陈鸣盘下来怎么办?”
他不明白,北山那块地到底有什么值钱的地方。地处郊区还要偏远一点,顾氏要那个地方做生产工厂情有可原,但顾辰泽现在一穷二白要它做什么?顾辰泽一只手搭在中间的中控上,食指轻敲:“我有说我要这块地吗?”
陈鸣笑着说:“余哥,你可能不知道,辰哥是让我去了打心理战,最大限度的抬高竞拍价。”
“我去,这要是搞砸了,你可是要坐牢的!你怎么和他一起疯呢?”
顾辰泽和陈鸣相视一笑。余思承:“接下来呢?你有什么打算?”
“如果我没猜错,安以宁一定不会帮顾允修垫资。现在顾氏的财务已经出现了问题,各大银行是不会给他借钱的,他要弄到钱只剩一个办法。”
顾辰泽心底已有了答案。余思承心里感叹,安以宁可真是过河拆桥,心狠又自私。“借着上市融资?顾耀荣能同意吗?”
顾辰泽望着车窗外马路对面一脸丧气的顾允修,眼底溢出一丝无奈。顾老爷子同意或不同意对顾氏来说这都是一场经济寒冬,而这个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眼看着父母构建的顾氏高楼起,迎宾客,如今却被他一点点推到……陈鸣的手机里发来了一封邮件,邮件内容是一份庞大的名单。陈鸣看着那份名单喜出望外,这一年多他们的努力终究是没有白费的。顾氏旗下200多家供销商和经销商决定集体为召回顾辰泽而发声。陈鸣还未来的及传达这样的好消息,顾辰泽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顾耀荣,他犹豫了一下接起。“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土地价格抬高的?你到底要干什么?”
隔着手机就能听到顾耀荣压抑不住的愤怒。“是不是我重要吗?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筹到钱,拿到土地,如期建好工厂,不是吗,爷爷。”
顾辰泽说话时,扫到余思承的手机屏幕,下意识从他手里抢了过来。定睛一看,脸上浮出几分愠怒,也不管顾耀荣在电话那端咆哮什么,便撂了电话……视频上陆曼妮和温衡在逛母婴店,两个人讨论着鞋子的款式和颜色。温衡细心的询问鞋子的透气和柔软程度,就连售货员都认为他是位称职的爸爸。简宁偷拍完视频借故离开时,和陆曼妮相视一笑。她们就是想要让顾辰泽有危机意识,让他对陆曼妮这个女人充满了疑问和占有欲。出了母婴店,温衡笑着说:“陪你给衍衍买鞋子,还要给你当邮差,等我讲座结束,换你陪我吃个午饭,怎么样?”
讲座结束,温衡一出门就看到陆曼妮站在不远处,冲着他招手。暖暖的阳光如数洒在她的身上,脸上的笑容让人觉得温暖明媚。温衡微微凝滞了片刻,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相视一笑。年长的人,拍了拍温衡的肩膀不知说了些什么,温衡淡笑默认,随后目送大家离去……一桌子的好菜,却见陆曼妮食欲不佳。“不合胃口?”
陆曼妮摇摇头:“怎么会,这可是南湖品质最好的饭馆了。最近太忙了,一顿饥一顿饱。今天胃好像不怎么给力。”
温衡给她盛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却见她盯着隔壁桌的女孩说:“你觉得那个女孩怎么样?”
温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不知道她是指什么。目光在初夏的侧脸上打量了一会儿,下意识的问道:“什么怎么样?”
“我是说,你觉得她漂亮吗?或者这样活泼主动的女孩子你喜欢吗?”
陆曼妮收回视线,凑近了些说。温衡认真想了一下:“每个人审美不同,我不觉得她漂亮。至于活泼主动……”他抬头瞥了眼陆曼妮,欲言又止。陆曼妮听着着急,索性直接说道:“你这人怎么说话说一半,到底喜不喜欢啊?”
“得分人。如果你对我活泼主动,我自然是喜欢的。”
话落,对面人突然陷入寂静。初夏与沈和吃完饭起身离开时,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温衡和陆曼妮。“哟,陆董,这么巧?”
陆曼妮脸颊微红的回过头看到初夏和沈和很快走到他们面前。“刚才看背影就觉得像,我还说是自己看错了呢?”
然后看了看温衡,笑意更盛,“真是艳福不浅啊,这位也是您包养的?”
对方目光湛然盯住温衡不放,那语气和神色分明就是三教九流,他不禁有些生气,只听见陆曼妮故作打趣的说道:“小初夏,你可真会开玩笑。”
接着就是很怪的场面,温衡被眼前的一男一女细致的打量了一番,还被沈和用力的握了手。温衡是医生,这双手是何等的金贵,被五大三粗的沈和捏着算怎么个意思呢?“松手,沈和!”
陆曼妮抬手就在沈和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嫂子……”沈和松手,抬眼一脸委屈。陆曼妮没理他,绕开桌子去看温衡被捏红的手,问道:“没事儿吧?疼吗?”
温衡看她紧张的模样,嘴角漾着淡淡的笑,反手握住她的手:“没事。”
“你会说话吗?要叫也是叫前嫂子!”
初夏笑着说。沈和郁闷只觉得初夏呱噪,拽着初夏往外走。初夏被拖着,回头再看时便看到温衡的手指已然碰到她的腰际,真真实实的触觉,陆曼妮不禁侧头看他眼神带着些许的闪躲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