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里,陆曼妮疲惫又焦虑的站在小区人工湖边上。夜色黑沉,小区里万家灯火,冷风夹带腥臭气味刮面削骨,香烟在这环境下,很快燃为灰烬。3名警察在家里留守,等着绑匪电话。陆伯年和王费丽满心焦虑48小时没有合眼睡一觉。顾辰泽在衍衍卧室里,不间断地与余思承联络。面对王费丽无尽的泪水、警察的反复询问、顾辰泽严肃又紧绷的面容,陆曼妮竟然有了逃离的想法,或许是害怕听到最坏的结果,又或许是不敢面对自己不负责任的局面。对岸堤坝旁有零星的幽白光束打向河面,被照那一隅水质乌绿浑浊,当中有鱼漂在水面轻荡。她盯着那方向,眼前渐渐失焦……顾辰泽挂了电话,坐在靠在书桌上,点了支烟。房间漆黑,窗外惨淡的月光把窗棂分割成几块,投在写字台和衍衍的童床上。对于这个孩子,他亏欠的太多。还没来得及和他好好相处,就让他陷入这样危险的局面……如果老天有眼,如果衍衍能平安归来,他一定守在这对母子身边寸步不离。陆伯年敲门,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告诉他陆曼妮下楼好一阵子都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顾辰泽也没顾上穿外套,匆匆出了门。他在小区里找了好一阵子,却看到独自站在湖边发呆的身影。那一刻, 他眼神放软,从身后揽住了陆曼妮,深深的吐了口气,如释重负。陆曼妮一激灵,瞬间清醒,条件反射的想挣脱,身后人把她按住,勾着肩膀将她圈紧怀里,动不了分毫。“衍衍会没事的,相信我。”
陆曼妮鼻子一酸,哭道:“衍衍就是在这里玩耍时走丢的,我当初要是把他带在身边,没有逃避做母亲的责任,衍衍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半天才回应,“不是你的错,是我没保护好你们。”
说罢,闭上眼,拿下巴蹭她。陆曼妮吸了吸鼻子,抬手擦了把眼泪,“衍衍最好没事,否则我恨你一辈子!”
“……”度日如年中,陆曼妮接到了一个电话,那已是在3天后。打电话的人是一个僻远农村的男人,他说附近有个几百亩的养蟹塘,蟹取尽之后,养蟹人的屋子就空着。他从那经过,听到里面像有狗叫,他趴在门缝中朝里看,一只小狗和一个刚满两岁小男孩,小男孩奄奄一息的缩在角落里,身上沾满了粪便和血渍。他用铁锹砸开门,狗狗受到惊吓,冲出来,跑了。他把孩子送去医院,给派出所打了电话。陆曼妮和顾辰泽赶过去,衍衍除了还有一口气证明他是活着的,已经完全没什么意识。按照警方和医生的分析,衍衍至少有两天是和狗待在一起的,他靠着狗窝里的水活了下来,但由于狗窝被反锁六个月的小狗没有办法觅食咬伤了衍衍的小腿。那3天内,有2天是阴雨,蟹塘附近的脚印、车印很多,无从辨识。但警方在衍衍身上提取到了几沾着血渍的指纹。经过鉴定,指纹的主人是顾允修。王费丽似是崩溃了一般跪在病房地上嚎啕大哭,一遍遍的捶着胸口责怪自己。顾辰泽站起身,他无法再在椅子上平静地坐着,血液在奔流,怒火在燃烧。什么也没说,迈着步子匆匆出了门。余思承见状,紧跟在身后。躺在病床上的衍衍小脸惨白得没有丝毫血色,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毛衍衍静静地覆在紧闭的眼皮上。陆曼妮的目光落在那厚厚的雪白石膏上,一瞬间只觉得胸口刺痛难当,脸色也跟着变得煞白。衍衍这一年多很少生病,又几乎没与她住在一起,她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感受。现在看着孩子躺在病床上,她竟然恨不得让自己去代替他。王费丽这几天一直守在床边,时不时的抹着眼泪,不停的说:“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没照顾好衍衍。”
陆曼妮心头一酸:“妈,你别这么说,是我不好。”
小小的身影还安静地躺在床上,王费丽好半天才终于止住泪水,似乎这时才注意到门口还站着一个人。温衡看陆伯年和王费丽一脸憔悴满身疲惫,走上前说道:“阿姨,您回去照顾叔叔吧,我和曼妮在这里就好了。”
王费丽露出微笑,诚恳地说:“谢谢你,真是辛苦了。”
陆曼妮转头和王费丽商量,老人家原本不打算离开,但拗不过两个年轻人的劝说,最后只好同意回家睡一觉再来。“那你在这儿盯着,有什么情况就立刻叫医生啊。”
临走她时仍不放心,叮嘱了一番,然后才又问:“你早饭想吃点什么?我等下一起带过来。”
“随便吧。”
陆曼妮这个时候根本没胃口吃东西。温衡见状,安抚王费丽:“您不用操心这些。待会儿我出去买早饭,一定不让曼妮饿着。”
王费丽看着温衡点点头,淡淡的说了句:“我家孩子缺心眼,都分不清什么才是好。”
说罢,转身默默离开。陆曼妮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坐在床边背对着温衡,手里拿着热毛巾俯身给衍衍擦脸。温衡看着脸色微僵的女人,心底极轻的叹了口气,怎么才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呢?怎么才能让她多看一眼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