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云朵来了又往,严辞感叹着世界之小,和奶奶妹妹在回家路上,一路听着拖拉机引擎声前行,有一种乘风破浪的错觉。 可能是今天的事勾起奶奶什么回忆,奶奶忍不住和严辞说:“辞辞,你做的很好,小钱可以捡,大钱千万不能捡,大钱可能是人家的救命的。”
“嗯,我知道的。”
严辞点了点头。 “奶奶,救命钱是什么意思?”
严六堡问。 奶奶回忆起往事,长叹说:“十几年前,隔壁金山村有一个年青人,回家坐火车路上丢了钱,他父亲在医院被诊断出脑出血,那就是救命钱,到了家年轻人就自杀了,一条命就这样没了。”
奶奶的声音在暮色里飘得很远,似是叹息人生无常,去日苦多。 “奶奶。那那个年青人父亲呢?”
严六堡瞪大眼睛。 “撑了两年也去世了。”
奶奶这一代人经历太多苦难,她看过很多生死离别,奶奶年轻时候,所有人都穷,条件不好,奶奶生的小儿子,也就是严辞的小叔叔,也早早夭折了。 严六堡听了眼睛发酸,她还没经历过至亲之人死去的痛苦,不懂人间悲欢离合,只是心里感觉到难受。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
奶奶发现和孩子说太多,便转移话题,对着严辞说,“辞辞,你把这一百块钱好好藏起来,不要花掉,每当想做坏事,就看一下这钱。人在做天在看,人在世上,要做好人。”
“奶奶,我不会花掉的。”
严辞点头,伸手将这一百元钱摊开,他会听奶奶的话,将这一百元好好收藏,作为善良的提醒。 巧合的是这一百元上的比编号正是他和妹妹生日结合体,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注定。 人这一生,最容易丢的几样东西,手机、钱包、身份证、还有爱情和良心。 其他的无所谓,重要的是他不能丢良心,要相信善良的人富德深厚,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旁边严六堡看着严辞,很为哥哥骄傲,想着她也能做到拾金不昧,说道:“奶奶,我也要做好人。”
“好,堡堡最乖。”
奶奶笑着摸了下妹妹的脑袋。 严辞也是看着妹妹,笑了笑。 …… 另一边,林京平和林初萝走在回家的路上,想起今天的事,对着女儿说道: “初萝,你也要学严辞,拾金不昧才是好孩子。“ “我当然会的啦,都是臭爸爸你粗心大意丢了钱,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都没说爸爸你。”
林初萝努努嘴。 其实要不是爸爸提及严辞,她不会从此记住了严辞的名字。 林京平战略性尬笑了下,只得转移话题:“的啦是什么意思?”
“的啦,就是的啦,语气助词,没什么意思。”
林初萝说,“爸爸你不要转移话题,一叶蔽目,不见泰山,你都不相信我正直善良,拾金不昧有什么难的,我捡到东西也会交给警察叔叔。”
“好吧,我知道。”
林京平有点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黝黑的脸。 回忆起女儿一岁时候,脸圆嘟嘟的,白皙好看,让他此后成为女儿奴,后来女儿去大西北外婆家,天天自己在外玩,太阳晒得女儿皮肤太黑。 现在他得思考,小孩晒得很黑怎么补救? 有个女儿,也是头疼的事情,女儿一好看就担心以后受男孩子欺负,难看又担忧以后她未来人生坎坷。 “爸爸,你都是好大的人,做事还丢三落四,让人操心,早上也起不来,要我叫你,太阳公公都晒你屁股了。”
林初萝又说道。 “行,我知道,爸爸下次会注意的,爸爸先打个电话。”
“不打不打,爸爸,我肚子都饿扁了,我们回家吧。”
林初萝拉着父亲的手。 “初萝,爸爸是打给你叔叔,不是工作的事情。”
林初萝这才没话说。 林京平拿起小灵通,打电话给弟弟,说了下今天遭遇,提了下严辞。 电话那头,林海平听完,一脸惊讶:“哥,你是说,你丢了一万元,金溪小学一个叫严辞的孩子,捡到了钱,归还给你?”
“对,你不是在那学校教书来着,好像就是教三年级吧……”林京平记得弟弟工作的事情,他们一家子兄弟姐妹很多,林海平是最小的弟弟。 “嗯,严辞还真是我班里的学生。”
林海平说。 “还真巧啊,你们班的学生不错。”
“是不错。”
林海平笑了笑,脑海浮现严辞的身影。 挂了电话,林京平对着林初萝说:“走吧,我们回家。”
“爸爸,我们走快点。”
林初萝蹦蹦跳跳地笑着说。 …… 翌日,中秋节到了。 严辞重活后,第一次和奶奶、妹妹过中秋。 院子里打扫干净,摆桌供月亮,奶奶将月饼放在供桌上,月饼插上一根香,来祭祀太阴娘娘,虽然简单,但挺有仪式感。 严幼莹不知从村里哪里摘了桂花枝,插在供桌两旁,一脸笑:“真好看。”
二伯母瞧见了就说:“你乱插什么!没女孩子的样子。”
“有关系吗?”
果然惹了二伯母追着一顿打。 严辞就挺佩服小堂姐这样明知会被打,还敢顶撞二伯母。 简单吃过晚饭后,院子里,奶奶虔诚地跪拜着:“保护辞辞和堡堡、莹莹健健康康地长大。”
许多年后,严辞都记得奶奶祷告时虔诚的表情,想起了夭折的小叔,严辞感觉能健健康康长大,已经是许多人企及不到的幸福。 晚上和父母打电话,严辞也想听父母的声音,就借二伯母家的座机一用。 接通电话后,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声音:“辞辞,在家里过得怎样,有没有好好吃饭……” 严辞笑着道:“有的,你放心吧妈……妈你在那边怎么样,不要太辛苦了。”
“不辛苦,听说你最近写作文发表杂志赚钱了?”
“也就赚了几百块钱。”
严辞又问道,“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年就回来。”
“妈,没事的话,可以早点回来,爸那边先不管他了,你回来的话,我有话和你说。”
严辞已经提了一次让母亲早点回家,可母亲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行,你打电话给你爸了?”
“没呢,我先打给你的。”
严辞说的是实话,父亲游手好闲,时常一年到头不在家,没有家的观念,并没有在少年时代的他留一席之地,自然对妈妈的感情比父亲更深些。 父母关系一直不太好,原因有很多,性格不和是其次,父亲对母亲也没尽到丈夫该有责任。 母亲生他的时候,父亲没管她,坐月子也没照顾,让母亲失望透顶。 女人的失望一般都是从生孩子开始,一开始都是清纯可爱的少女,遇到男人,生了孩子,万一再摊上极品婆家,一地鸡毛,就容易抑郁寡欢,所谓的产后抑郁症,然后后期化悲痛为力量,变成脾气暴躁黄脸婆。 这几年来,每次在一起,父母就因一点小破事吵架,甚至互相动手,要不是奶奶还在,父母吵架都劝不住。 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年头乡下夫妻吵架太常见了。 如果不是因为孩子,这年头离婚又丢人,两人早就离婚了,尽管如此,后来他读大学时候,父母也离婚了。 离婚这种事,小时候严辞很抗拒,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大多夫妻就是搭伙过日子,得过且过,没什么感情,如果离婚后两人生活更好,为什么不离,所以经济发达地区,离婚的才越来越多。 人生又不是网文,哪有那么多家庭和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六堡在吗?”
电话里母亲又问。 “在的。”
严辞把电话交给了妹妹。 妹妹和母亲聊了一会儿,不一会儿挂了电话。 严辞又打电话给父亲,结果是打不通,就有些无奈。父亲天生适合做浪子,不适合成家,以后他可不要做这样的丈夫和父亲。 严辞计划着等他钱多些,想办法在县城里给家里找点轻松的生意来做,一直打工太劳累了。 …… 过了一会儿,月亮挂在树梢,皎洁月光倾泻世界,地如铺霜,严幼莹拉着他和妹妹一起玩捉迷藏,满院子跑,严辞只是应付了下,没什么心思和小孩子玩。 最后累了,便在院子铺上油布,躺在油布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天南地北地聊着天。 严辞在想着新概念作文大赛的事情。 其实要想成为作家,出版书籍,一般人是没有什么途径的,新概念作文大赛可以将新人拉入作家这个圈子。 韩寒、郭敬明、张悦然、七堇年都算是借此出道。 这时代新概念作文大赛含金量很高,如果能得一等奖,出书的话,出版社那边也会多看一眼,不会一点机会都不给,不然普通人写书容易被毙掉。 他得利用好这个机遇。 人毕竟不是复读机,虽然他是重生者,但也没办法记住过去看过小说文章的细节,要投稿的文章一时半会也写不出,得慢慢构思斟酌。 到了晚上,星星收敛光芒,月亮又圆又亮,很惹眼,像圆润的白玉盘,高悬夜空。 严辞长大后在城市里,很少看到乡下这样明亮的月。 长大后,节日似乎越来越没意思了,单纯只是放假,没有小时候那样的期待。 村里那边有一户富裕人家放烟花,远远就能看到,节日的气氛又浓烈了些。 妹妹特别开心,举头望明月,低头吃月饼。 一年难得吃一次月饼,自然要讲究一些,她轻轻地撕开月饼表面油纸,掰为两半,将里头的青红丝一根根捡出来吃,最后吃陷里藏的那一颗美味的冬瓜糖。 月饼得一口一口慢慢吃,人的路也得一步一走慢慢走。 严辞喜欢这种白色油纸包装月饼,不是因为味道,而且因为回忆。 聊天时候,妹妹说,她最喜欢中秋节,一晚上不关灯,月光很清冷,照亮万物,睡得很踏实。 严辞深有同感。 吃完月饼,严辞做了纸船,点上了蜡烛,放到老屋前的溪水随风漂流。 小时候他一直想这么做,重活肯定得满足自己小小的愿望。 如此玩到十二点,才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