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音符响起,她轻轻闭上眼睛,仿佛注入感情,一首抒情的Modlitwa—dziewicy,就从她的琴弦流淌出来。全场一愣。那些等着看时欢笑话的人,更是瞠目结舌,这……舞台的聚光灯只落在那个身穿长裙的女人身上,像为她镀了一层梦幻的光,她一手拨动琴弦,另一只手拉动琴弓,从肩膀到手臂的线条干净而优雅,像白天鹅张开翅膀。单纯的美可能不值一提,单纯的会拉琴可能也不值一提,她将两者结合,便叫人心神荡漾,移不开目光。江夫人都没想到时欢有这一手。她不是只会一首曲子吗?学了整整半个月才会,这首又是什么时候练的?不……她不知道周沁会突然提出要她拉Modlitwa—dziewicy,不会那么凑巧多练了一首Modlitwa—dziewicy,所以,她是真的会拉大提琴,之前说的“会一点”,是谦虚的?因为会,所以对任何曲子,都是信手拈来?江夫人是惊讶,周沁是咬牙切齿——明明就会拉,刚才装出一副不会的样子骗谁呢?诡计多端的贱人!林景舟喝了口酒,饶有兴致地看着台上的女人,不是说只是个佣人吗?看气质不像啊,看本事更不像。他想回头看看江何深的脸色,却发现,他不知何时离开了?乐曲流淌在整个宴会厅,所有宾客都觉得是一场视觉与听觉的盛宴,随着曲调进入高潮,时欢却轻微皱了下眉。这把琴有问题。调子有点“飞”,她刚刚明明已经调好琴弦,怎么还会有问题……难道是周沁为了确保能看到她丢人,还在大提琴上动了手脚?时欢越来越控制不住音准,心思千回百转,要停下吗?再不停就连不懂音乐的人都能听出走调,会被议论的吧?但要是停在这里,可能也会被周沁抓住嘲讽。还没想好怎么办,这时,一双微凉的手从后面伸来,握住了她的手。——!时欢一惊,下意识要回头,还没看到是谁,先闻到一阵很淡的清苦药味。男人低沉的嗓音响在她耳边:“专心。”
是江何深!他怎么会在这里?时欢讶然,不是说不参加不相干的宴会吗?江何深在她身后弯着腰,像那次在琴房一样,手把手带着她,明明就是有问题的琴弦,他却能“将错就错”,将音调拉回来。原本的独奏,变成了“合奏”,时欢已经调整好配合江何深的掌控,音乐上了高潮,曲调热烈。江何深分神看了怀里的女人一眼,微微皱眉。乐曲逐渐进入尾声,但现在吸引宾客的,早就不是音乐了,而是自从两年前生病后,就没有再露过面的江何深,他今天竟然也来了。旁边的周沁更是嫉狠得几乎咬碎牙齿!她没想到,江何深竟然会上台帮时欢!一曲结束,宾客们既意犹未尽,又受宠若惊,台下掌声雷动,久久不停。江何深垂着眸,低声说:“蠢死算了,练一百遍都练不会转音。”
时欢想辩解,不是她不会,是这把琴有问题,但江何深已经放开她,直起腰。……不过,如果不是他,她真的拉走调了,台下的宾客也不会听她解释是琴有问题,只会认为是她找借口,还会笑话她真的“献丑”。所以还是他,及时出现,维护了她。时欢抿唇,放下大提琴起身,江何深突然握住她的手,她一愣,然后就看到他在台下点头致意,她心领神会,拎起裙摆,对台下微笑行礼,再跟他相视一笑,在无数双眼睛下,演了一出夫妻情深的戏码,圆满落幕。两人相携下台,东道主周先生亲自迎了上来,跟江何深交谈,周夫人也拿起时欢的手,对着江夫人一口一个夸,无人在意角落里的周沁。只有时欢,清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生气,也没有讨厌,只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可就是这样,周沁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比被人直接扇了一巴掌还要羞辱!本来以为能看到时欢的笑话,才一再出言,傻子都听得出她在刁难她,现在非但没得逞,自己还成了挑梁小丑,她期期艾艾喊了一声:“江阿姨……”江夫人理都没理她,周夫人也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责备她怎么这么不懂事?竟然在大庭广众下,给江家的儿媳妇难堪?不知道江家什么身份吗?周沁咬住嘴唇,羞愤交加,拎着裙摆直接跑上楼。江何深轻声咳嗽两下,江夫人如临大敌:“阿深,怎么了?是不是站累了?”
周夫人连忙道:“楼上有准备房间休息,何深,要不先上去休息一会儿吧?”
“多谢。”
江何深略略点头,然后手往下攥住时欢的手腕,“你扶我上楼。”
“……”时欢在他微敛的眼睛里,看到要秋后算账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