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同事拉住她,低声问:“你不知道他是谁吗?”
空姐摇摇头:“不知道,他是谁?明星吗?”
“什么明星啊!”
同事忌讳莫深,“那是我们大老板啊!”
江总啊!空姐肃然起敬。难怪有那么强的气场!飞机已经进入巡航的阶段,窗外是八点钟的夜晚,一望无尽的黑暗没有一丝亮光,像一头扎进了深渊隧道。江何深以手支颐,没有表情地看着手上的老式手机。这是江知祈的照片。他非常确信,时欢在看到它的时候,一定有过想抢过去的念头,只是最后忍住了。他几乎不会想起他那位大哥,何况还是十几年前的江知祈,本以为记忆应该是模糊的,没想到,看到照片时,也是那么熟悉。可能是因为,照片里的他,在拉大提琴。他和江知祈,明明是双胞胎,兴趣爱好甚至逻辑思维却都天差地别,泾渭分明得好像两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唯一相同的点,就是他们都喜欢大提琴。江何深喜欢在午后闲暇时,在琴房练琴。那天他拉了一首舒伯特的《小夜曲》,琴声浑厚低回,像是有人在耳边低低吟唱,他闭上眼睛,全心投入。在某一个转音时,突然垫进来另一道琴声,他睁开眼,江知祈也拿了一把大提琴,跟他合奏。他看着他,江知祈弯起唇,对他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拉。琴声相呼应,他没有喧宾夺主,也没有沦为配角,两道琴声浑然一体得好像只有一个人在演奏。他难得不觉得反感。后来一曲拉完,江知祈意犹未尽:“你还会什么?我们再来一首。”
江何深反问:“我什么都会。你会什么?”
“口气这么大?”
江知祈笑,“那就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
江何深直接拉响第一个音符,只是还没等江知祈也融进曲调,就被一道突兀的敲门声打断。是江父的秘书:“二少爷,老爷让您过去一趟。”
江何深“嗯”了声,放下大提琴,然后起身跟他过去。江知祈突然也跟了上来。他没理他,走到书房前,抬手敲门,喊了一声“父亲”,便推开门。然而还没等他看清楚房内的江父站在哪里,迎面就砸过来一样东西。江何深当即就想避开。不过先他一步的是江知祈——他一把将他推开,那东西就砸在江知祈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臂上。文件夹的铁杆锋利,当场在他手上划出一道红痕。江父盛怒的声音:“这上面怎么有你的名字?!”
江何深低头看地上的文件,是他前几天签的一份合同,末页签名处写了“江何深”三个字。江何深直视着他:“我谈的合同,所以上面是我的名字。”
很合情合理合逻辑的解释。他谈下的合作,他跟进的合同,那么签他的名字,有什么不对?江父却猛的一步冲上前,表情憎恶且狰狞,一把将他推向身后万劫不复的深渊!“你只是知祈的影子,你也配留下自己的名字?!”
啪——老式手机掉在地上,江何深也从梦中惊醒过来。机舱内已经亮起了灯,广播提醒乘客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机……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还以为刚才那些只是他的回忆。江何深抬手按了按酸胀的鼻梁,睫毛在下眼睑上留下扇形的阴影。虽然是梦,但好像不全是假的。江何深记得那份合同的存在。“二少爷,可以下机了。”
夏特助走过来,飞机上已经没有别的乘客。江何深抿紧薄唇,捡起那个老式手机,起身走下飞机。禹城的气温比鹿城高,走出舱门的一刻,风就从四面八方肆虐而来。江何深没有管,大步走出机场,深夜的机场内只有寥寥几个人,司机已经在机场外面等候,夏特助打开后座车门,江何深坐了进去。夏特助上了副座,看了下时间,现在是深夜的十一点。他们回到江公馆时是四十分钟后。他们回来,没有提前告诉江公馆的任何人,守夜的佣人看到他大步走进2号楼,愣了一下。然后才连忙站直了:“二、二少爷,您回来了……”江何深直接上了二楼,去了书房。他打开了电脑——恒安集团的每一份合同,都有扫描版的备份,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方便查询。他很快就找到那份在他梦中出现过的合同,直接去看了末页。末页签的名字是——江知祈。江何深顿住。电脑屏幕的荧光倒映在他乌黑的瞳眸里。夏特助慢了江何深几分钟才上二楼,想着问江何深饿不饿?要不要让厨房下碗面?他才刚喊出一句:“二少爷。”
冷不丁的就听见江何深沉沉地问:“以前在江家,我也是江知祈的影子,对么?”
夏特助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江何深的目光从电脑屏幕后看出来,黑发微微凌乱。“……”夏特助咽了一下,“二少爷……”“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你又没有经历空难,你不会也丢了记忆吧?”
江何深眼睛漆黑,“在我父亲眼里,我也是江知祈的影子,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