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欢在院子里看书,瞥见林斌从走廊走过去,她扬声喊:“林斌,我告诉你尺码,你有空出去帮我买几套衣服。”
“?”
林斌指着自己,“我还要帮你买衣服?这种屁事让人送不就行。”
“秋冬的衣服厚,要是被人藏窃听器或者定位器怎么办?你去商场随便逛逛随便买买,也比较妥当嘛。”
警惕性还挺强。林斌不耐烦:“知道了。麻烦死。”
时欢道:“商场的衣服尺码一般都比较标准,你买M就可以。”
林斌扫了她一圈:“你这骨架还要穿M?穿S都绰绰有余了吧?”
“我喜欢穿宽松的。”
时欢故作自然,“买毛衣和外套就行。”
林斌还真抽了个空出去帮她挑了几套衣服,拎了大包小包回来,时欢一看,款式还不错,穿到身上也挺保暖。她夸了一下他的审美,林斌得意:“你以为我只会杀人?老子什么都会。”
什么都会还不走正道,他有什么好骄傲的?时欢腹诽,顺手拎起一件黑白格子的羊羔绒外套穿上:“跟我出门见几个人。”
……对比他们这边的“岁月静好”,温尚杰那边就是风雨欲来。他的秘书因为纵火事件被警察带走了,他虽然相信秘书不会把他供出来,但这种一败再败的局面,还是让他感到非常焦躁。尤其是他听说,公司里的高层和董事,都在找门路想见时欢,这是什么意思他比谁都清楚——就是想要倒戈了!他们居然这么快就认为他会输给温稚欢,都想背叛他!温稚欢!她居然这么容易就动摇他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局面!她有什么本事?她根本没有本事!只不过是因为她是正宗的温家人,又跟周家联了姻,身份不一样了……对,对,没错,就是因为身份,在这些人眼里,他始终是那个从山区出来的穷小子,始终是温家赘婿,比不上高贵的温家亲孙女温稚欢!他们都在嘲笑他的出身,都在嘲笑他……当年的温妩看不起他,现在的温稚欢也看不起他,所有人都看不起他!……该死,全都该死!温尚杰发狂怒吼,将书桌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温只颜此时就在门外,听到这些动静,脸上没什么表情。换做以前,他肯定不会这么冲动,可见在警局里关那两天两夜,已然击碎了他的心理防线,现在只会无能狂怒了。真是废物。……“真是废物,好歹也在商场混了几十年,竟然这么慌不择路,纵火就算了,还实名制纵火。二哥,小嫂子这么深藏不漏,是不是还学过给人下降头之类的本事?我想不出温尚杰降智成这样的合理解释。”
林景舟最近的乐趣就是看温家的戏,一天一个样儿,他斜睨了办公桌后的江何深一眼,“二哥,你最近有没有什么要去鹿城的工作?我可以替你去。”
去现场吃瓜。江何深说:“有。”
“真有啊?”
林景舟兴致勃勃,江何深从抽屉里取了一张机票,放在桌上推向他:“你去一趟不来梅,跟HS航空谈合作。”
机票的目的地不是鹿城,而是——D国不来梅市。林景舟皱皱眉:“我们跟HS航空有合作吗?”
江何深又取出一张卡片,上面写了一个地址:“谈合作是掩饰,你去这个地方,打听一下,老头三十几年前住在不来梅的时候,都发生过什么事?”
“老头是谁?江伯父啊?”
江何深:“找找看,他以前的邻居还在不在?他在不来梅的ESA培训过,学校里的老飞行教官或者老校长之类,你都去问问,任何关于他的情况,我都要知道。”
林景舟忙打断:“二哥,你总要给我一个概念吧?你具体想知道什么事,我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查。”
上来就让他去不来梅查江父,查什么呢?江何深目光清锐:“我要知道,老头为什么想让我死在那场空难?现在没有任何线索,只能从头查起。”
“从头开始查,为什么是从三十几年前?”
不能是从二十几年前或者十几年前?空难发生在三年多前,正确的“从头查”,不应该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吗?追溯到三十几年前也太久远了,怎么不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查?“因为这个时候我还没有出生。”
哦。林景舟明白了,江何深是认为,从他出生开始,江父对他的态度就很微妙,那么导致江父区别对待两个儿子的原因,可能就藏在他的出生前后。林景舟低头想了想,还是觉得古怪。他到底是想知道江父为什么讨厌他,还是想知道,明明是一起出生的双胞胎,为什么江父只喜欢江知祈却讨厌他?再换而言之,时欢为什么只喜欢江知祈不喜欢他?林景舟斟酌着:“我听说,你让何曼医生来禹城了?还调了一台飞机专门去接,只是接个人,不用专门调飞机吧,给张票不就好了,你是不是……还运了别的东西过来啊?”
江何深端起咖啡抿了口。林景舟其实都打听出来了:“是一台能辅佐催眠,唤醒大脑最深层记忆的机器吧?国外的最新科技,国内都还没批准上市,你疏通了海关,先运到京城,再从京城运到禹城。”
江何深没否认,就是真的。“二哥,你以前也没这么执念地想要记起过去的事,怎么突然这么非要不可?是不是因为……”“查老头为什么讨厌我也好,想办法找回我缺失的记忆也好,都是因为,我要知道空难全部真相,我要知道他们针对我有什么阴谋,我对自己的生命负责,有问题么?”
江何深眸光倒映在咖啡面上,是寒冽的。“……”只是这样吗?可林景舟却觉得,他非要想起来过去的事,是对时欢还放不下。时欢走了这么久,却没有断过消息,鹿城温家的新闻跟连续剧似的每天都在更新,跟周自珩订婚啊入主温鹿啊,挖出尸骨啊纵火案啊,江何深有无私下去了解过没人知道,反正林景舟每次都告诉他,但他极少极少做出评价。他是冷漠的,充耳不闻的,一纸离婚协议,一本离婚证,他就好像真的断了对时欢的感情,好像他说的只是一个路人甲的情况。但有句老话,越在意,越不敢让人知道。他回避现在,却想尽办法追溯过去,那是因为,他和时欢的问题,从始至终都不是现在,而是过去。如果当年时欢遇到的是江何深而不是江知祈,如果当年时欢爱上的是江何深而不是江知祈,如果当年……就是这个“当年”,江何深就一直在找这个“当年”。他这样的想要找到记忆,是不是还抱着,当年跟时欢在一起的人,是他这个“江知祈的影子”,而不是真正的江知祈?他看似冷静,实则偏执,何尝不是一种自我伤害?“二哥,你……”林景舟犹豫了一下说,“你这又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