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跑到门口等着他,江何深一打开门,她就扑上来抱住他……真的挺像一只等“主人”回家的宠物猫。江何深请医生到楼里帮她做检查,又按照她的病情给她开药,药很多还很苦,但只要是江何深让她吃,她最后也都会吃下去,只是吃完要江何深给她买萝卜糕做奖励。小时欢并不是不会再做噩梦,很多个午夜她还是会因为梦见温尚杰惊醒,惊恐失措地跑到江何深的房间,掀开他的被子躲进去。江何深迷迷糊糊醒过来,开灯一看,小时欢整个脑袋都埋在被子里,身体瑟瑟发抖。他叹了口气,揽住她:“只是做梦而已,醒了就没事。”
小时欢在被子里抱紧他的腰,江何深又尴尬又心疼,只能说服自己,她只是“一只小猫”。……但被小猫看到换衣服,还是很尴尬,江何深以为她还没醒,无意间一转头才发现,小姑娘的眼睛是睁着的,他立刻将衣服拉下来,顺手抓起另一件衣服扔过去,盖住小猫的脑袋,让她看不到。小猫失去视觉的最后一眼,是看到少年腰上两颗黑色的痣。江何深出门回来,还会给她买玩具,买零食,买小裙子,他兴致勃勃地打开购物袋,将裙子拎出来给她看:“好不好看?要不要试试?”
那是一条粉色的,蓬松的,公主裙,像……像幼儿园儿童节汇演上,那些扎着两根冲天辫,涂着圆圆的腮红的小朋友,会穿的那种裙子。好直男的审美。小时欢愣愣地看着,下不了手去接。江何深看出她这是个嫌弃的表情,还挺纳闷:“不好看吗?你不喜欢吗?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小时欢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但只知道自己不喜欢这样。她动了动唇,说不出来,对上江何深探寻的目光,她的心一下就揪在一起。她慌乱不安地看着少年,怕江何深嫌她麻烦,她知道的,太麻烦的人没有人会喜欢,她应该做一个讨他喜欢的人,不然,他会不要她的。小时欢连忙伸手去拿那件裙子,想说她就喜欢这样的,但还没碰到裙摆,裙子就被江何深塞回袋子里,她紧张地看着他,以为他生气了,眼眶急剧一红,“我……”“以前我不知道,就随便买了,但现在我知道了,下次就不会再给你买这种裙子,我买别的。”
江何深不会生气,他是小时欢见过最有耐心的人。小时欢在他的耳边偷偷地告诉他,他好像她妈妈。莫名其妙成了“男妈妈”的十六岁小少爷简直哭笑不得,但也知道,小时欢的意思是,他像她妈妈一样对她好。江何深叹气:“我带你出门买衣服吧,你自己挑,挑你喜欢的买。”
小时欢被江何深从地窖里救出来,到现在已经小半年了,但她一次门都没有出过。她不敢出去。“好吧,你不想出去,就不出去。”
江何深没有勉强她,将东西收拾起来,玩具放在柜子里,零食放在抽屉里。小时欢看着他的身影,又看向窗外,那栋楼已经快建好,只差封顶。小时欢第一次自己走出门,就一个人去了这栋她看着它建起来的楼。好神奇。妈妈说的,万丈高楼平地起,就是这个意思吧?她在十六楼看它,没觉得它有多么高,现在站在它的“脚下”,才发现它高得她够不着。这个时间是傍晚,工人们都下班休息了,她悄悄进去,沿着楼梯,一步步往上走。走到最高层,她从窗户往外看,看到她住的十六楼,江何深送她的猫猫玩偶就放在桌子上,从这里还能看得到。小时欢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胆子,爬到屋顶上坐着。江何深找到她的时候,太阳都要下山了。江何深松了口气,还以为她跑去哪里了,他也上了屋顶,走到她的身边坐下。他们双腿悬空,下面是来来往往的车水马龙,小时欢看向他,他指着落日,那是一片耀眼的橙色:“你看,夕阳多美。”
小时欢也看了过去,那片颜色像焰火一样,烫在她的眼里,她看了很久,热泪盈眶。医生说小时欢有自闭症、有厌食症、有失眠症、有自杀倾向、有精神障碍……但江何深说没关系,说会好起来的,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们一起找了一支颜色很像那天的夕阳的水彩笔,江何深握着小时欢的手,先将诊断单上“自杀倾向”四个字划掉:“我们一步步来,每康复一项,我们就划掉一项。”
小时欢看着江何深,看得出来,他想要她好起来,既然是他想的,那她一定会努力好起来,她会好好吃药,苦的也会吃,她会努力跟人沟通,会试着走出门。她可以变回一个正常的人。接下来半年,他们又划掉了“失眠”,划掉了“厌食”,划掉了“自闭”,小时欢也能跟女佣姐姐们正常沟通了,很快就能划掉“精神障碍”。小时欢看着今天的天气很好,想要出去走走,便下楼,去找大乔姐姐——照顾她的两个女佣,一个叫大乔,一个叫小乔。她走到一楼,看到大乔姐姐在客厅跟江何深说话,两人都背对着楼梯的方向,江何深在修剪一盆盆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