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你知不知道她让我想起了谁?”
贺梓朗想都没想,楚瓷有几分像岑宝儿,他一开始也有过这种感觉,但是细看之下,就觉得不像。他端坐着,肃容望向母亲:“不管她像谁,也不过只是‘像’。楚瓷是我认定的妻子,你们只要接受就好,我不想再听见反对的声音。”
贺夫人看着儿子这样笃定的神情,一如当初。她的孩子,帝煌跨国集团的继承人,偏偏是这么个情种。饶是平时再叱咤商场、冷酷无情,却终究还是逃不过美人冢。她觉得悲哀。重情重爱,本就是商家大忌啊。她叹息一声,忍不住握住了儿子的手,端详着这只从小被她牵在手里的手。“阿朗,妈妈只是……只是害怕……女人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爸爸身体这样,我唯有指望你。我怕你像这些年这样怨恨和疏远我,但比起这个,我更怕你为情所困啊。”
母亲手心的温暖一如儿时,但眼梢鬓角却已显沧桑。贺梓朗目光落在贺夫人的脸上,沉默了片刻,语气终于和缓了些许:“妈,帝煌这个商业帝国,今后由儿子来撑。但这个家,却要靠你来撑。小瓷不懂事,你要给她点时间。”
贺夫人讶异地看了贺梓朗一眼,因为这句话,贺锦城也说过。儿子,终究长大了,越来越像他父亲……雅间里的气氛,终于从冰冻三尺,变成了春雪消融。而这时,唐微微和乐萱仪两人,却还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慢条斯理地补妆。洗手间对女人来说,并不仅仅是上厕所的地方,更不是洗手的地方。这里是化妆间,是情报站,是谈判桌,甚至是擂台。唐微微喜欢贺梓朗,乐萱仪多年来对贺梓朗的情意,唐微微早就看出来了。所以,两个对贺梓朗一往情深的女人有了共同点,就站在镜子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表哥真的在马尔代夫向楚瓷那丫头求婚了?你当时不也在,他不是骗我们的吧?”
唐微微细细地把睫毛膏慢慢拉长,眼睛瞟着镜中的乐萱仪。乐萱仪拿出补水喷雾,轻轻在脸上喷了几下,用指腹轻轻按压着有点出油的部位,表现的很是漫不经心:“哦,当时我时差还没调过来,在别墅休息,所以不知道。不过求婚不求婚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梓朗他认定了小瓷,旁人做什么也是没用的,除非他自己不要。”
这时,洗手间的门外,响起细碎轻微的脚步声。这声音很微弱,乐萱仪离门近,便若有若无地听见了。她下意识望着门把手,紧紧抿了抿嘴唇。乐萱仪这话,倒是和唐微微、贺夫人原来的想法差不多,但是该怎么做,她们还没来得及实施。唐微微浑然不觉门外有人走来,她把睫毛膏瓶子旋紧,放在大理石台面上,接着又拿出保湿裸妆粉。“我是越来越不懂表哥,你整天跟他在一起工作,总该懂他吧?你说他到底看上楚瓷哪一点?一个一无是处的柴禾妞,被楚家送来和亲的,表哥眼高于顶,怎么可能看上她?”
门外,贺子晴的手刚刚握住了把手,却顿住了。而楚瓷,就更是呆立在那儿,她听见唐微微的话是在说她,如果这时候进去,可就听不到她们接下来说什么了。她急忙拉住了贺子晴的手,用眼神求她听听再说。贺子晴料想有乐萱仪在,她是有分寸的人,唐微微一个人也聊不到什么过分的程度,只好随楚瓷。里面,乐萱仪扫了唐微微一眼:“梓朗不是眼高于顶,而是没遇到令他动心的人,遇到了,他是不管不顾的。”
贺梓朗这个脾气,乐萱仪和唐微微自小和他一起长大,是最了解的。他直到遇见岑宝儿之前,就像个完全没有进入青春期一样,对女人丝毫都不感兴趣。遇到了,爱上了,就疯了。想到那时候贺梓朗不顾一切要带岑宝儿出国私奔的情景,乐萱仪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他的感情,就是烈火。这似乎也将唐微微的思绪拉到了那时,也似乎提醒了唐微微。唐微微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好像见过岑宝儿的人都会觉得楚瓷像她,连姑姑都觉得像,萱萱,你说表哥是不是对岑宝儿还念念不忘?”
乐萱仪眼梢斜斜看了唐微微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梓朗怎么想。不过楚瓷除了样貌,就连天赋也很像宝儿,她甚至完成了宝儿生前最后一幅设计稿。听梓朗说,他想培养楚瓷做珠宝设计师。他是爱才之人,我想他也许真的是看重楚瓷的天赋吧……”“天赋?”
唐微微简直要笑出来了:“什么鬼天赋,表哥怎么会这么变态,居然想把楚瓷打造成另外一个岑宝儿!他是想岑宝儿想疯了吗?难道我们这些活生生的女人,还不如一捧骨灰!”
乐萱仪没想到唐微微这个大明星,提到贺梓朗就失态至此,她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门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行了,就算这里是子晴的地盘,你也不能这样口没遮拦,被人曝出你跟骨灰争风吃醋,还不成娱乐头条啊?”
乐萱仪并不确定门外是否有人,也不确定是不是楚瓷。这段充满了心机的对话终于就此打住。但楚瓷在门外,却听得一清二楚,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都听见了。贺子晴的脸都有些发红,也不知是认同唐微微的猜测,替贺梓朗的心理扭曲而感到不好意思,还是担心楚瓷而着了慌。“小瓷,你别听微微乱说,梓朗他对你的感情,你应该最清楚不过,连我都看得出,他是真的喜欢你。”
她轻声安慰,但楚瓷却像是定住了一样,不但没有回应,甚至连表情都像冰冻了。把楚瓷打造成另外一个岑宝儿!另外一个岑宝儿!还不如一捧骨灰……这样的字眼,一遍遍在楚瓷的脑海中回放,每一遍就结起一圈让人无法挣脱的蜘蛛网,直到密密麻麻地缠绕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坟墓……在马尔代夫,当楚瓷完成了那幅画,贺梓朗拥着她说,她的天赋不能浪费,应该去学珠宝设计。他说这也是贺锦城的意思,说什么为了让她将来能在帝煌进军珠宝行业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他那么温情脉脉地看着她:“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只要我需要你,你就永远在我身边,记住了吗?”
难道那一切,都是他自欺欺人的把戏?难道一个对他动了真心,甚至想要答应他的求婚、与他共度一生的楚瓷,真的不如一捧骨灰吗?她不信,她不信自己的直觉居然会如此失灵。她不信贺梓朗不喜欢她,哪怕是一点点。楚瓷的心口一下一下地刺痛着,她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推开了洗手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