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便看到贺梓朗坐在病床边。守护了一夜的他,精神没有半分放松,那璀璨恒星般的眼神依旧闪亮,只是眉间沉沉的忧色如化不开的冰霜。她回想自己记忆的最后片段,记忆却是模糊的,似乎有一段时间她有点忘记了,然后便想起了凌度受伤的事,想起了自己去了凌度家,想起自己忽然昏倒。她什么都记得,就是不记得自己看到了一张令她昏倒的照片。想起凌度,她心里一阵难受,不禁握紧了贺梓朗的手,憔悴地看着他:“朗少……我昏迷了一夜?”
贺梓朗沉重地点了点头,想要对她微笑,却笑不出。“嗯,一夜,是药物的作用,你身体没事,别怕。”
楚瓷醒来之后除了疲惫之外,并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自然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体没事。“凌度哥哥醒了吗?我要去看他……”见楚瓷想坐起来,一旁的护士就过来帮忙升床头。贺梓朗见楚瓷刚醒就要去看凌度,虽然知道凌度的情况确实让人担忧,但是也忍不住为她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而生气。“行了,你先管好自己。”
说着,他起身用被子包住楚瓷,垫高了枕头,让她坐得舒服一些。“刚才江玉燕来过,说凌度已经度过危险期,医生说他的体质比较强,醒来的意识也很强,所以应该会很快醒过来。你不用担心,好好给我静养几天。”
“静养?”
楚瓷一听,觉得贺梓朗实在有点小题大做。“上次我昏倒了之后醒过来,咱们还去游乐场呢,为什么这次你却要让我静养?凌度哥哥昏迷着,我和朔风还有合同要钱,我还要上学,我怎么能静养?”
贺梓朗皱了皱眉,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晃了晃:“第一,这次你昏迷时间长,我必须让你在这里好好检查一下,进行有效的治疗,防止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
“什么?你不是说我身体没问题……”楚瓷郁闷地看着贺梓朗,但她此刻并不知道,她所需要的治疗,更多是心理治疗。贺梓朗现在没空跟她解释,接着说:“第二,凌度不用你管,他爸妈,还有江玉燕那个母夜叉,会把他照顾得好好的。第三,我帮你跟班主任请了三天假,你可以一边治疗,一边准备婚礼的事。第四,朔风发给你的邮件我已经让郑秘书把过关,并以你的名义委派律师去代你商洽和签约了。所以现在你什么都不用做,听我安排。”
楚瓷掰着指头数了数,贺梓朗好像已经把她所有不留院观察的理由都处理完了。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霸道专制的家伙……”贺梓朗见她这么不识好歹,就白了她一眼:“请说谢谢。”
楚瓷笑了,起来挽住他的胳膊,娇滴滴地说了一声:“谢谢朗哥哥……”贺梓朗只觉得皮肤上滚过一层麻酥酥的东西,急忙推开了楚瓷,嫌弃地看着她:“大早上这么叫我,你故意惹我是不是?这可是在医院。”
听了这话,楚瓷忍不住一笑,她知道贺梓朗听不得她叫“朗哥哥”,何况还是在早上。一旁的护士虽有点听不明白两人的哑谜,但也知道自己在这里有点碍事,局促地看了看贺梓朗,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先回避一下。贺梓朗看了一眼护士姑娘,轻咳了一声:“通知一下崔主任。”
崔主任是楚瓷的主治医生,所以楚瓷醒来,自然要先叫医生来。楚瓷听说医生要来看她,急忙下了床,非要去洗漱。贺梓朗一把拦住她,将她搂进怀里。“啊!”
楚瓷没料到这家伙真的这么无赖,急忙伸手就推:“我还没有洗脸,我还没刷牙,而且我昨天晚上都没有洗澡……我什么都不能做!”
贺梓朗笑了,捏了捏她的脸蛋:“想什么呢?我还不至于禽兽到连病人都欺负的地步。”
“那你要做什么。”
楚瓷一听贺梓朗不欺负她,不禁大胆起来,也就不挣扎了。贺梓朗把她放在床边,把椅子拉过来坐在她面前,清了清嗓子:“我有些话要跟你说,也有些话要问你。”
楚瓷见他这样郑重其事,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听我说……”贺梓朗刚刚开口,就有些忐忑不安。他虽然想了一晚上,该怎么跟楚瓷谈她这次昏倒的原因。“小瓷,你现在身处靖安医院的精神科……一会儿崔主任……”“什么!精神科?”
楚瓷果然一听见精神科就站了起来:“为什么我在精神科?我……难道我……有精神病?”
一般人听到精神科自然而然就会想到精神方面的疾病,所以一般的心理治疗也不愿意来正规医院的精神科。现代人要生存在这个社会上要承受太多压力,心理素质脆弱得像风化过的皮筋,一点点压力就会崩溃。但是大部分人碍于对心理疾病的狭隘理解,不会选择心理治疗。就算楚瓷,第一反应也是如此。贺梓朗站起来,把她紧张得身体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背,轻声道:“你两次昏厥,都不是因为生理原因,上次,私家医生说你可能需要进行心理治疗才能知道昏厥的真正原因,昨天晚上,靖安医院的精神科主任医师也同样这么说。”
楚瓷委屈地抱紧了贺梓朗,忽然觉得莫名地害怕:“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是婉转的说我精神有问题吗?朗少,你会不会因为我脑子有病就不喜欢我了?”
这丫头脑洞大,还真是大得离谱,而且凡事都喜欢往坏的方面想。贺梓朗忍不住一笑,拍着她的头:“你不是脑子有病,而是你心里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阴影,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所以呢,现在你需要有人帮你找到那个阴影,也许那就是你昏倒的原因。”
楚瓷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贺梓朗的意思了。她抬头看着他,问道:“你是说我需要催眠,因为我可能忘了什么事情,只要我想起这些事,就能克服我头痛昏厥的奇怪病症,是吗?”
贺梓朗见她终于明白,也没有显得对催眠太排斥,眉头才倏然松开,点了点头。楚瓷小脸一拉,气得在贺梓朗背脊上打了一拳:“讨厌!早说只是催眠治疗,我哪儿会这么怕!非要拐弯抹角的误导我,吓死宝宝了!”
“咳咳……”她这粉嫩的小拳头打得虽然不疼,可是这态度实在让贺梓朗有点内伤。他还不是怕她接受不了心理治疗,怕她对催眠这种透视记忆的治疗方法排斥,才这样小心翼翼、迂回曲折地告诉她的吗?怎么到最后成了误导、吓唬?他看着她苍白的双唇,心疼地轻吻了一下:“早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我才懒得跟你费这么多话。真是个傻姑娘……”这时,病房的门开了,楚瓷的主治医生崔主任和护士一起走进来。“朗少,楚小姐,早上好。”
崔主任走进来之后,伸出手跟贺梓朗握手,姿势略显随意,看上去他们并不生疏。贺梓朗说道:“承宇兄,我太太她已经准备好了,你随时可以为她进行心理辅导。”
我太太……楚瓷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虽然害羞,可心里却忍不住美开了花。这还是贺梓朗第一次把她成为“我太太”,这感觉实在……不要太好了!这靖安医院是S市顶级医院,帝煌集团自然也少不了提供赞助,就连贺家的私家医生和护士都是出自靖安医院。但这个崔主任并非本土培养的医生,他的名字叫崔承宇,三十九岁,本是赴美留学、才华横溢的心理学专家,是贺梓朗在美国的时候认识的朋友。在岑宝儿死后,贺梓朗一蹶不振、自暴自弃的那段时间,崔承宇曾给予贺梓朗很大的帮助。也唯有这样的关系,贺梓朗才信得过他,让他来医治楚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