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吴志媛被人在偏僻村落里凌辱,疯癫地落水而死。就算她是想不开,但究其原因,也不能算是自杀,而是走投无路,她的走投无路正是从离开楚家开始。“之前,郑知淑告诉我,她是在保姆市场找到吴志媛的,后来因为可怜她,就将她的骨灰送回她贵州老家安葬。”
她看着江玉燕,江玉燕忽然明白了楚瓷的意思。“确实,认领尸首的就是郑知淑,而且的确是她把吴志媛的骨灰送回贵州的。”
楚瓷顿时觉得心里很寒:“一个刚刚生了孩子不到一星期的少奶奶,为了个辞退的保姆,不顾身体亲自去认尸,还让人帮助吴志媛骨灰归乡,这样看,郑知淑对吴志媛也不差。可是,如果好,她为什么要忽然辞退吴志媛,为什么没有彻底追究吴志媛的死因?这个案子,当年又是谁压下来不让按照实情结案的?”
面对楚瓷的疑问,江玉燕只能连连叹息摇头。二十年前的事,能查到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何况是暗箱操作的事。童馨看着眉头紧锁、陷入沉思的江玉燕和楚瓷,她不知道有什么好纠结的。“算了,既然证明了吴志媛不是楚瓷的亲生母亲,那以后就不要再在这条线上浪费时间了。说不定,跟岑阿姨猜测的一样,楚瓷可能是岑家的血脉呢,那也是好事啊。总比认回楚家强太多了,楚家人都不是好人。”
“不。”
楚瓷却不认可童馨的想法。这件事,得过且过不难,她可以不管吴志媛和郑知淑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但是她直觉,郑知淑这个女人身上肯定有不少不为人知的肮脏内幕。吴志媛的事情,能压下来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凭几个流浪汉,怎么可能做到?有人心里有鬼,才压下案子,这人究竟会是谁?楚家把楚瓷生母的事情瞒得滴水不漏,就连岑薇澜都查不到当年的事,这还不是有鬼?郑知淑又拿吴志媛这个人来搪塞楚瓷,如果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保姆,郑知淑二十年后怎么还记着她的名字,随口就能说出来。楚瓷知道,现在这样猜测,根本没有用,如果连质问楚臻年都得不到真实答案,那她不如自己去想办法。“燕姐,郑知淑骗我,就是看我拿她没办法。我现在怀疑吴志媛的事,郑知淑是知情的。我想去查查,如果幸运,说不定能挖出郑知淑不为人知的秘密,到时候有了这个把柄,她就必须告诉我实情,告诉我,我妈妈到底是谁!”
她坚定地说着,心里明知道江玉燕和凌度都会担心她查案遇到什么危险,但口气丝毫不容置疑。江玉燕和凌度,都是对真相很执着的人,尤其是看到这个案子居然被人颠倒黑白,凌辱导致的投河,说成是失足落水,这不能不让人对执行法律的部门产生失望的心理。江玉燕刚想表态,就听见房门被人叩响。“小瓷,我可以进来吗?”
是岑薇澜的声音,而且颇为激动,完全不像平时。楚瓷急忙去开门:“岑阿姨,快进来吧。”
岑薇澜拿着一个印着医学机构的蓝色袋子,看着楚瓷,眼睛有些微微红了。“小瓷,阿姨不是故意在门外的,但是,你们刚才说的几句话,我还是听到了。”
“啊……”楚瓷没想到这门的隔音效果会这么差,因为事情牵涉到江玉燕超越职权、反查旧案的事,以及她生母的一些事,她还是有点介意岑薇澜听见了。“没事,事无不可对人言。”
江玉燕却很是磊落,对岑薇澜说道。岑薇澜没有纠结这个,看看童馨和江玉燕都是楚瓷值得信任的好朋友,她就没有卖关子,毕竟这件事,她迫不及待要告诉楚瓷。“小瓷,阿姨首先希望你能原谅我的唐突,因为我把你今天在酒店喝茶的杯子,让人拿去化验了DNA。现在结果终于出来了,我……”说到这里,岑薇澜忍不住一把将楚瓷抱紧:“我终于找到芷澜的亲生女儿了!小瓷,怪不得你和宝儿那么像,你真的是我岑家的孩子啊……”楚瓷没见过岑薇澜这么热情的举动,一时之间都愣住了。脑子里转速顿时变慢,半天才反应过来。岑薇澜请她喝茶之后,把她的唾液样本做了DNA测试,跟以前岑芷澜留下的DNA记录做比对,而且结果证明,她骨子里流的是岑氏的血液。这样狗血的剧情,也落在了楚瓷的身上。之前她的担心成了现实,现在她多了一个亲阿姨,和贺梓朗的前女友岑宝儿竟成了表亲姐妹,她的珠宝设计天赋不是什么鬼神之力,而是基因遗传,承继了她母亲的特长。如果她承认了这件事,那么岑薇澜肯定会按照家规,让楚瓷改姓岑,甚至户口都要放在岑薇澜名下。也就是说,无论楚瓷愿不愿意,将来她都要继承岑宝儿做的事,成为岑氏珠宝首席设计师,成为岑薇澜的接班人,肩负起这个家族的未来。还没有享受寻到亲人的欢乐,就陷入了忽然多了一重豪门身份的压抑中。这变化,对她而言真的太大,她那脆弱的神经根本无法承受,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任凭岑薇澜多么激动,江玉燕和童馨多么喜出望外,楚瓷都有点呆呆地,反应不过来自己该有什么表情。“我……妈妈真的就是岑阿姨的妹妹吗?”
好半天,楚瓷嘴里才蹦出这么一句话。这纠结了她十几年的问题,到今天终于有了答案,而且答案来的这么轻易,她简直不敢相信。“是的。”
江玉燕早就接过了岑薇澜手里的袋子,打开看了,旁人看不懂,她这种专业人士一看就知道,楚瓷真是岑薇澜如假包换的外甥女。楚瓷看着岑薇澜,对方的目光那么温暖,从看到她的画作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如此温暖和蔼,她却一直没有发现。“怪不得我和宝儿姐姐长得像,那我妈妈是不是和岑阿姨也很像?家里……还有没有她生前的照片?我很想看看……”听了楚瓷终于接受这么个结果,岑薇澜激动地双眼含泪,连连点头:“有,她的东西,我能留的都留着呢。”
姐妹情深,固然当年父亲登报断绝父女关系,家里连岑芷澜的房间都不曾留,但是岑薇澜还是偷偷留下了不少妹妹闺房里的物品,尤其是照片。当即,她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拿出了一个置物箱,打开来,里面全都是岑芷澜用过的心爱之物,以及影像。就连民国时期的罕见旧唱片,都有一打。楚瓷拿起那些照片册,那时候的照片全都是胶卷相机拍摄的,如果胶卷丢失,这些照片就成了独一无二,再难复制,还原也是清晰度有限。一张张照片,慢慢地从楚瓷眼前翻过去,从岑芷澜小时候的照片,一直到二十多岁,每一次拍照,都像是一个成长的过程。楚瓷看着看着,鼻子就酸了。都说她跟岑宝儿相像,其实她的五官,和她生母岑芷澜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百天照就知道,都是白白胖胖、粉雕玉琢的漂亮女娃娃。岑薇澜靠在楚瓷身边,侧着头也看着她翻这些旧照片,不觉已湿润了眼眶。这两个刚刚认识、原本毫无联系的人,在看到岑芷澜的那一刻,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她们的身体里流淌的是同样的血液。童馨和江玉燕都在暗暗感叹,楚瓷和岑芷澜这么像,还做什么DNA测试,就是不做,谁还能说她们不是母女?当岑薇澜告诉楚瓷,这些旧物,现在全都是她的了,楚瓷真的忍不住心里的感慨和悲伤,扑倒在岑薇澜怀中哭起来。没有更多语言,两人的泪水交织在一起,已经是彼此承认。就算岑家如今只留下了两个人,但在这一刻,这所豪宅总算能叫做“家”。“小瓷,刚才听你们在谈郑知淑的事,我似乎听到,跟二十年前的什么事情有关,你要查什么,是不是你妈妈的事?”
止住了哭泣,岑薇澜用手帕帮楚瓷擦了眼泪,问道。“是,不过跟我妈妈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只不过,我想通过这件事,拿到郑知淑的把柄,否则,我爸爸和郑知淑恐怕不会轻易告诉我我妈妈的事。他们一直瞒着我,我觉得我妈妈的死绝不简单。”
楚瓷点点头,现在已经没有必要瞒着岑薇澜。接着,她就把自己对吴志媛投河一案的推测,以及这案子跟郑知淑可能有关联的事,告诉了岑薇澜。岑薇澜对楚家人没有半点好感,最恨的就是楚臻年和郑知淑,所以一听楚瓷要查,马上同意。“小瓷,你要怎么查,只管告诉阿姨,我全都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