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瓷哪里看得出这些拾荒的孩子在这种环境下练就的默契?她根本不相信两个孩子的话,怀疑地道:“这个金表应该是那个叔叔喜欢的东西,你们两个小孩子,有什么东西是他需要的?他才用不着跟你们换东西。”
小乞丐一听,这个姐姐的意思,不就是笑话他们是捡破烂的小孩子,笑话他们没有好东西吗?虽然他们从来都得不到别人的尊重,但是自己还是尊重自己的,在他们心里,觉得有钱人没什么了不起,除了钱多,不见得高贵多少。楚瓷这句不假思索的话,不经意间就伤害了两个孩子。那个聪明一点、年幼一些的小孩不满地看了楚瓷一眼,说道:“你懂什么?那个叔叔很有钱,才不在乎这个表。再说,一件东西该不该让他拿金表来换,那是看他觉得值不值。他觉得值,他就跟我们换了呗。你认识这个表,就应该认识那个叔叔吧,不信你现在问他呀!”
说着,他就捏了捏鼻子,拉住高个子男孩的手,说:“我们现在要走啦,如果你问那个叔叔,他说表不是他跟我们换的,那就是他太不要脸了……”“……”楚瓷没见过这么眼尖嘴利的小乞丐,被他说得一怔,就开始想,到底是不是贺梓朗真的把这表给小乞丐了,到底是换了什么宝贝?那个家伙会做亏本生意吗?还好莫海一步跨在门口,挡住了两个孩子的去路。“小姐,您还有话要问他们吗?”
莫海很严肃,严肃得让两个小乞丐在他强壮身躯的阴影里直打了个哆嗦。今天可真倒霉,难道昨天讹诈到这个金表,把好运气用完了?如果楚瓷真要难为他们,他们就打定主意要从莫海的裤裆里钻过去了。楚瓷急忙道:“我不用问那个叔叔,你们只要告诉我,他跟你们换了什么东西,我就知道你们是不是在撒谎。说吧,不说我就报警了!”
那个年幼的机灵孩子一听要报警,他可是有点害怕的。虽然十一二岁的小偷,被抓进去也就是关几天,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可他最怕的就是看见穿制服的人,已经到了看见制服、哪怕不见人就会打哆嗦的地步。这样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在市区晃荡的时候,没少被穿制服的人毒打、追撵,所以他从小就怕穿制服的人。“别、别!姐姐别报警!”
小乞丐急忙摆手:“我说还不行吗?”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为了不见那些警察,他也只能暂时告诉楚瓷实话。“是前天,我们在垃圾箱旁边扎饮料瓶子,就看见你在路旁边的下水道那里趴着,不知道在弄什么。我们就好奇,等你走了,我们哥俩去把井盖打开,还以为里面会有硬币啥的,结果是个手机。后来,那个开着豪车的叔叔就来了,他非要拿表跟我们换这个手机,他可凶了,我们没办法,只好换了呗。”
“什么?”
楚瓷这才知道,自己那天弄了半天弄不开下水道盖板,后来去便利店借了扳手回来,为什么手机却不翼而飞了。原来是这俩小兔崽子在旁边看着,等她走了才去捡漏!她心里真是生气,可是看着两个孩子面黄肌瘦的样子,再看看被她撞得掉在地上摔扁的红薯,终究是不忍心和这样可怜的孩子真的置气。她让自己冷静了一点,从包里拿出了一千块钱,说道:“是这样的,那个手机,叔叔已经还给我了,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是用表跟你们换的。不过,这表也就值个千把块钱,你们把它给我,让我去还给他,我不喜欢欠他人情。行不行?”
金表再好,在小乞丐的手里,那就是贼赃,就算拿去当铺当掉也会被压价压得很惨,照理说,楚瓷能给两千,不错了。两个孩子应该欢天喜地拿钱吧?拿了钱,可以去买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还有衣服什么的,更可以去他们梦寐以求的游乐城。可是没想到,这两个孩子看见楚瓷这个态度,就更加断定这个表值钱得不得了。机灵点的小孩暗暗挡住了小伙伴伸出一半的手,说道:“那可不行,新的才千把块,我们怎么能把一个旧东西卖成新东西的价钱?就像我们捡垃圾卖废品,要高了不厚道。”
楚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这孩子还知道什么叫厚道?要是厚道,你们这俩小机灵鬼儿怎么不帮我打开下水道井盖,帮我找出手机呀?后来还知道用一个手机跟贺梓朗换一百多万一只的手表,厚道孩子不可能这么干好吧?她看着这孩子的机灵劲儿,不但生气不起来,反倒觉得这孩子没有读书真是可惜了。于是她也不多说,直接又拿出来一千,一共两千,放在孩子们面前:“呐,两千,不可能再多了,赶紧把表还给我!”
小乞丐一看,两千!还真是不少啊。他是真的心动了,这东西真的那么值钱吗?他不知道,他就知道楚瓷肯定不可能再给得更高,现在不拿钱,待会儿被莫海给修理一顿,报个警,表还不是要还?旁边小伙伴也是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使劲儿用指头戳这机灵小鬼的脊梁。“行!成交!就让你占个便宜!”
机灵小鬼一把接过了钱,掏出金表拍到楚瓷的手心里,拉着小伙伴,红薯也不要了,拔腿就跑。楚瓷拿起了金表,表上面还有小乞丐怀里的温度,还有一些薄薄的指纹印。她拿出了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这只手表。原来前天她跑出了咖啡馆之后,一个人散步时,贺梓朗竟还是追来了。只不过,他们就那么巧,她蹲在下水道旁边那么久,他没有路过,偏偏她起身去便利店那么一小会儿,他就出现了。可惜,两个小乞丐存了心不让他们碰见,所以他们就在那么近的距离,擦肩而过。如果不是遇到两个小乞丐,发现这只金表,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曾经那样擦肩而过。而她也不知道,贺梓朗后来又去学校找她,偏偏她和童馨用看病为由请了假,接着,看门大爷又好心告诉贺梓朗,她们俩请假去了医院,又使得他们背道而驰。直到在童家,她不知道他竟然已经在门外,还是一个任性,说了“我们玩完了”这种话。还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他不告诉她,是不想让她太感动,他不要她对他的爱,多了一种叫感动的杂质。可是她此刻,真的很感动……她好想打电话告诉他,她很感动,她很想他……如果她主动去见他,他会怎么样?高兴,还是不想见呢?对于这个结果,楚瓷不禁有一点小小的期待,因为她觉得,贺梓朗还是在乎她的。他能默默无言地为她做那么多事,感情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但是现在,还不是去挽回这段感情的时候。梅西坞,她已经来了,怎么可以无功而返呢?将金表收进了包里,她对莫海说道:“莫大哥,我们走吧,希望前面还有其他的人。”
莫海点点头,继续跟着楚瓷前行。越是往前走,越是感觉乱糟糟。到处是没有完全拆除的房子,甚至感觉那些房梁和墙壁随时都可能倒塌下来。莫海提议让楚瓷跟在他身后,两人之间的距离连一米都不到,以免有什么意外情况时,莫海来不及照顾楚瓷。他一个人保护楚瓷,也是有点压力的,岑薇澜虽然没有公开楚瓷的身份就是岑芷澜的亲生女儿,但大家都能感觉到,这个女孩子,对岑薇澜而言很重要。梅西坞的情况,比预计的还要糟糕,莫海的精神紧绷,不敢放松。楚瓷却不觉得有什么可紧张的,这些断壁残垣中,有很多古旧的建筑,看得出都是清末的风格,她一边走一边看,遇到特别有意境的,还拿出手机拍下来,作为以后画画的材料。这些东西看着不好看,可是如果画成画,那可是很有味道的。走了没多远,莫海就听见周围的建筑物附近有悉悉率率的声响,很是怪异。就好像同时有很多人开始在房子里面活动,但是却一个人影儿都看不到。楚瓷没有莫海的警惕性那么高,觉得像是风声,还是站在那里继续拍照。这时,莫海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呼吸的声音,他猛地一回头,刚好看到,矮矮的墙头后,一个小小的脑袋急忙地往下缩。他不敢离开楚瓷去抓墙后的人,就大喊一声:“什么人!给我出来!”
楚瓷吓了一跳,刚回头想问莫海是怎么了,忽然感觉一阵强大的风力朝着她吹来。“小姐!小心!”
莫海急忙去拉楚瓷,而这时,楚瓷原本站立的位置附近,一面高墙正轰然倒了过来,刚才她所感觉到的那阵风,恰恰就是这高墙倒下的时候掀起来的。这面墙带着砂砾尘土,轰隆隆倒下,砸在楚瓷刚才站的地方,扬起一片遮天蔽日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