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瓷头痛欲裂,忍不住抬起手抱住了头:“为什么……为什么我试图想起发烧之后的情形,就什么都记不起……”崔承宇心疼地看着楚瓷,忽然拿起一支笔,打了个响指,用淳厚低沉的声音,轻轻说道:“楚小姐,请你看着这支笔……”楚瓷努力地抬起头,按照崔承宇说的,看着那支笔。崔承宇见楚瓷的目光已经被那支笔吸引,于是慢慢地把笔横过来。“你的记忆就像这样一支笔,你试图从它的一端,看到另一端,之所以感到痛苦,是因为你以为有一条深深的鸿沟横亘其间让你难以跨越,但是那只是你的幻觉。因为这支笔,从来没有断过,它存在于你的意识里,你记起或是忘记,就像睁开眼睛和闭上眼睛一样,它的存在,毫无差别……现在,你可以闭上眼睛,感受自己行走在一根足够你通过的笔上面,哪怕你的身旁充满了浓雾,只要你相信自己,你的脚就永不会踏空。慢慢走,慢慢走,是的,很好……”这时候,楚瓷的目光集中在笔身上,在听到崔承宇让她闭上眼睛的时候,她就慢慢放松下来,感觉自己真的行走在一个独木桥一样的笔上面。接着,在崔承宇充满了蛊惑力的声音里,她渐渐看到一片浓雾弥漫的世界,但是她的安全感却越来越强,因为她感到那支笔不知不觉地变宽,变大,她可以毫无顾虑地往前走。“很好……现在你已经走到了笔的另一端,你的记忆如此完整,如此清晰,它不会因为曾经的快乐而夸张放大,更不会因为过去的痛苦而湮没消失,因为你已经走过去,你现在要看的,是前方……”楚瓷在自己的幻觉里,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方向。接着,崔承宇又打了一个响指,与此同时,在楚瓷的意识世界里,浓雾慢慢散开,她的面前是一片金光闪闪的大道,宽阔而遥远,不知通往何方。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走过来的那支笔,才发现那支笔很短很短,短得她只需要一步就能走回另一端。一丝清凉,从她的头顶流淌而下,让她忍不住向上看。此时,她不觉已经睁开了眼睛。就是这片刻时间,她已经被崔承宇浅度催眠,从刚才的痛苦中脱离出来。这种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可是入梦和梦醒,却都被崔承宇掌握。“我……我刚才被催眠了吗?”
楚瓷忍不住问。“这并不算是真正的催眠,只是一种心理暗示的疗法。”
崔承宇见楚瓷终于没有头痛,就放下了那支笔。“在一个人情绪激动无法平息的时候,劝说有时候会适得其反,或是不起作用,所以我用了轻度的催眠手段,让你自己放松下来,让你明白一些事。”
楚瓷恍然:“你是想告诉我,过去的事我从来没有忘记,所以不需要刻意去寻找;只要我不把它当成一件恐惧和痛苦的事,它就会拨开迷雾回到我的心里?”
崔承宇点点头:“不错,直白一点说,你越想,它就越躲,你越苦苦追究,它离你越远。只有你看清楚,它不过是已经过去的一场电影,已经不值得你入戏太深,你回忆起它才更容易,不会再受到当初相等的伤害。”
楚瓷叹了口气。“我的身体保护着我,不想让我回忆起来,看来我真的是失忆了。凌度哥哥他们不告诉我,肯定是我那天经历了很不可思议的事,和宝儿姐姐有关,和旧码头、Bowie号有关……”“楚小姐,你现在只是想想,就已经头痛,更何况回忆起来之后,你要如何接受?所以朗少不可能答应让你接受催眠的,就连我,都无法肯定你会不会回忆起一些可怕的事情而精神崩溃……”崔承宇知道贺梓朗的顾虑,所以他刚才不敢给楚瓷催眠,只是帮助她解除了头痛的症状。可是楚瓷却不这么想。“凌度哥哥一定知道那天的事……他瞒着我,瞒了整整五年,他是为我好;朗少也知道我和那天的事情说不定有关联,可他不让我恢复记忆,他忍心不利用我来找出真凶,他也是为了我好。崔主任不帮我催眠,同样是为了我好……”她越说越难过,看着崔承宇,眼睛红红的。“你们都知道为我好,难道我就不该为了在乎我的人做些什么吗?我想知道那天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知道我的记忆里有没有关于宝儿姐姐最后的片段……崔主任,请你帮我催眠,可以吗?”
崔承宇没想到,楚瓷几次昏倒、刚才头痛,都是因为Bowie号,可见,被忘却的记忆,对她而言打击有多大。她现在居然还有勇气要求催眠治疗。他有些犹豫:“这……楚小姐,上次你到医院,家属栏填的是朗少,所以如果您要继续在我这里治疗,我只能通知朗少。”
楚瓷知道,崔承宇必须公事公办。她低头想了想,如果贺梓朗知道她要恢复记忆,或许会反对,但是她不能放弃。“我的监护人并不是朗少,所以我可以填其他人,比如我爸爸。”
楚瓷期盼地看着崔承宇:“但是我明天就满十八周岁了,我可以过几天再来。对于催眠这样程度的心理治疗,我完全可以自己做主,请崔主任不要通知朗少或是其他人。毕竟,我还不知道我的记忆里究竟有没有有利于宝儿姐姐一案的线索,不想让他们白高兴一回。”
崔承宇听了,只好答应。既然楚瓷具有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也不需要什么监护人,他必须为客户保密。尽管他和贺梓朗的关系是多年好朋友,也不能例外。“好吧,那么楚小姐,你要来做治疗之前就打电话给我吧。”
楚瓷听了,欣喜地点点头:“好,那就这么说定啦!”
崔承宇看楚瓷这么开心,似乎也被她的积极情绪感染,微微一笑。“一言为定!”
有了崔承宇的这句话,楚瓷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她脚步轻快地走出崔承宇的办公室,就连韩冬都看得出,她进去的时候心事重重,出来的时候满面欢喜。是啊,她怎么能不开心。以前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昏倒,现在终于确定,她昏倒的原因是因为Bowie号。她不知道在贺梓朗心里,岑宝儿和她究竟谁重要,但是她现在知道,他现在深爱的、在乎的人,就只有一个叫“楚瓷”的傻女人。她一定要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就算是再痛苦也好,她也会拿出自己最大的勇气,尽所有的努力,找到她和Bowie号的联系。她身边所有的人,都很希望她能忘记,怕她受不了。所以她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个决定。她甚至万分希望,自己就是岑宝儿那个悬案的目击者,能帮助警方找到凶手,让岑薇澜和贺梓朗冰释前嫌。那样,岑薇澜或许就不会反对楚瓷和贺梓朗在一起,给予他们祝福。想着这些,楚瓷就不禁露出笑意,让韩冬看得有点莫名其妙。她看看时间,都快中午了,于是不再在医院逗留,决定回去好好陪岑薇澜吃饭,毕竟这几天她都没有好好陪阿姨吃一顿饭。她给贺梓朗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回去了。这会儿医生刚好也查房到了乐萱仪病房里,忙着嘱咐出院疗养的注意事项,虽然金管家一一记下,但贺梓朗还是脱不开身,听见楚瓷要回岑家,就说道:“那好吧,叫司机路上开慢点,明天早上我会去接你的。”
楚瓷甜甜一笑,答应了。开着车,韩冬实在忍不住了:“小姐,你怎么从精神科主任办公室出来就一直在笑?”
楚瓷这才反应过来,揉了揉都快笑僵硬了的脸:“呃,你专心开车,老看我干什么嘛……”韩冬憨笑了一下,老老实实开他的车,不敢再说。这一下午,贺梓朗忙着安顿乐萱仪,一直都留在家里。楚瓷偶尔发过来信息,他也总是不能及时回复。乐萱仪躺在一楼客房的床上,看着金管家分派工作给佣人们,别提有多周到细致,而贺梓朗也一直坐在她床边的凳子上,她自然心情异常好。金管家安排着,遇到了个问题,他只好问乐萱仪:“乐小姐,您的内衣,是派个人从乐家拿过来,还是您指定个品牌和尺码,我帮您订购?”
乐萱仪听了,俏脸一红,不觉看了一眼贺梓朗,有点窘。“那个……就让我家的方姐给我拿来吧,不需要再重新订购。”
贺梓朗笑了笑:“金管家,帝煌的商场代理的牌子都可以,萱萱的尺码嘛,我写给你。”
金管家抬眼看了贺梓朗一眼,又恭恭敬敬低下头去。“是,少爷。”
说着,就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和笔,让贺梓朗写。看着贺梓朗写下了一个尺码,乐萱仪忍不住掩口笑了笑。“我以为你是逗我呢,原来你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