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冷清的高层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干净发亮的地板投映着屋内高端的办公用品,钟南一独坐在奢华的办公椅上,看着桌子上一张发黄的照片发呆,那照片有些年头了,边边角角磨损的厉害,留着西瓜头的小少年右脚高高跷起,横搭在前方的栏杆上,穿着凉鞋的小脚丫也跟着边缘一起磨损的看不清楚了。照片上的夫妻,男人高大魁梧,女的温文尔雅,珠联璧合十分的引人注目,而坐在他们怀里的钟南一咧着嘴,露出没有门牙的牙齿,笑的傻兮兮。钟南一将照片拿在手上摩挲了许久,最后小心翼翼的将其夹在相框里,放回桌子的底部。而后又从怀里掏出一枚青玉印章,自言自语的说:“爸妈,这一天快到了。”
他的声音不大,在空旷的办公室留不出声响,屋内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放在办公桌上手机尖叫的声音将四周的沉寂打破,钟南一斜眼,随即将手机接通,没有任何温度的开口:“怎么?”
乔安有些不安,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就拨通了钟南一的电话,原以为那人不会这么快接通的,正在酝酿怎么说话,那边人毫无征兆的开了口,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冰川声音,隔着电话乔安都能想到他那张冰块脸,嗓子一时堵住了。“我。”
一个我字刚开口,电话啪一下被挂断了,空留下嘟嘟嘟的响声,乔安也气的啪一下将电话线扯断,脱了高跟鞋就要从窗户爬出去。钟南一面无表情的将手中青玉印章放好在保险箱,桌上的电话又滋滋的响起来,一声一声,势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他动了动眉毛,不耐烦之极,“你是欠修理了!”
那头的赵倩满嘴恐慌的话生生被逼回去,带着哭腔疑惑的问:“南一,是我,我好怕。”
意识到自己弄错了人,钟南一的口气没有任何变化,简短的问:“怎么?尽量减少联系,你在乔家还没站稳脚跟,不要被人拿住了把柄。”
赵倩确定乔顾已经离开了乔家老宅,心里实在害怕才哆哆嗦嗦的打来电话,一方面想要将乔氏父子对外和睦实际冷血的消息告诉给钟南一,另一方面刚刚收到了乔顾的威胁,她希望通过自己添油加醋的描述能激起钟南一男人的占有欲,巩固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因此故意忽略他的话,将乔顾对自己的行为有的没的说了一番,直说的是梨花带雨,悲痛欲绝。电话那边久久没人说话,赵倩口干舌燥,不确定的问:“南一,你在听吗?”
“恩,不要暴露行踪,记住你去乔家的目的。”
钟南一毫无感情的开口,例行公事的话将赵倩一腔心思泼了冰凉。她捏着手机的右手格外用力,白色的指甲盖上呈现出粉红色,想着自己跟在他身边多年,南一从来都是这个冷样子,对任何女人都像是没有心似的,并不单单只针对自己,愤怒的心情才稍稍平静。纵然这样,她还是有些不舒服,自己的深入虎穴全是为了他,如今那人对自己的态度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她心里烦闷,将那个专用的手机放回包里,没让下人陪同,开车去了阳城北路的一家回望酒吧。这个酒吧有些年头了,据说老板在国外经历了一段痛楚的感情,放着华尔街高薪的工作不做,回到家乡开了这个酒吧,取名回望也是因为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酒吧生意很好,气氛也不错,几年前被朋友介绍来这里后,赵倩隔三差五的就总爱来这里喝酒,今天白天折腾了一天,她踩着高跟鞋径直奔着吧台,要了两本鸡尾酒,仰头一饮而尽。调酒师头也没抬,又送过来一杯。赵倩不疑有它,正要解决,一个不太确定的声音从侧边响起,“倩倩,是你?”
这声音在嘈杂的酒吧里一点也不大,反而因为语气的不确定显得底气不足,听在赵倩耳朵里却如雷鸣一般,震得她浑身一颤。回过头果然是他,“是啊,严颂,好久不见了。”
严颂见果然是赵倩,敦厚的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扬手准备在要一杯酒,却见赵倩脸色绯红,目光涣散,有着隐隐约约的醉意,便打住了念头。赵倩见他还是老样子,忍不住噗哧一下,豪放的对着吧台里的人说:“老规矩。”
“倩倩,你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
严颂有些担心,身体不由自主朝前靠近一步,想要阻止。“我醉了?”
赵倩仿佛听到了笑话,她歪着脑袋,身子紧靠着吧台,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人,“严颂,你以为你和我是什么关系,今天堵在这里我们就算旧相识么?”
“倩倩,你何必说这些话。”
赵倩的话直白露骨,仿佛给他了一个巴掌,生生让他想要再靠近的脚步给止住了。赵倩不理会她,端起酒杯又是一个一饮而尽之后才慢条斯理的逗弄着面前的男人,“不是吗?我赵倩丢下的东西从来不想回头去捡,严颂,我们不过是好了一场的旧情人,如今大家该是形同陌路的好。”
严颂的脸被憋的通红,当初赵倩离开时景象历历在目,这个女人嫌弃他的无能和平庸,嫌弃他不能让其过上更好的日子,在N市毫不留情的与他一刀两段。如今一晃五年过去了,他早已脱胎换骨成为了人上人,而他们的关系……赵倩不动声色,严颂是个什么样的性子赵倩一清二楚,她只是抓不住钟南一而已,那个男人就没有一个人能弄清楚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尽管这样却不代表她玩弄不了其他男人,尤其是对严颂。见他脸上的表情明显没有了以前在N市时的尴尬,再加上心里的确烦闷,想找找乐子,又开口,“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走吗?”
赵倩不知道这五年中严颂早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他的胆怯和底气不足早就随着身份名利威望的改变而发生了变化,见赵倩如此开口,不仅没有后退反到上前一步,举止流畅又轻松的和赵倩并排坐到椅子上,对着吧台里的人说:“和这位小姐要一样的酒。”
赵倩双眉不可察觉的动了动,这不是记忆中的严颂,五年没见他仿佛脱胎换骨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周身散发出浓浓的贵气,举手投足之间竞和钟南一有半分的相似,一时怔住没开口。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酒水一杯一杯不停歇的往胃里送,赵倩尽量不用余光去看待身旁的人,她在等,等着严颂和五年前他们曾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一样,主动的缴械投降,她有把握自己能吃定眼前人,却没想到那人在后来这些不见面的日子,早已面目全非。终有一人忍不住,赵倩有些愤恨的转头,语气不善的说:“你跟着我到底想要干什么?”
严颂放下酒杯,神色从容,温文尔雅,“碰巧罢了,我来阳城出差,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
赵倩当然不相信他的鬼话,五年前他不过是N市公司里一个连话都说不上的小小卒子,高层怎么也不会放着他来阳城出差,不知是因为对方的谎话还是他对自己不再屈服迁就的态度,赵倩蹭一下站起来,从包里掏出一叠钱币摔在桌子上,狠狠瞪了眼前人一眼转身就要离开。严颂静坐在原地看着赵倩的身影穿过匆匆人群走向门口,嘴角噙起一抹微笑。屋外的冷空气让赵倩清醒不少,虽然酒醉的连步子都有些不稳,可心里还是跟明镜儿似的,想起严颂如今判若两人的态度,她仿佛受到了侮辱,原本就郁闷的心情此时更是憋屈到不行,忍不住用力跺了下脚。“穿着高跟鞋,这么用力不疼的?”
严颂不知什么时候跟了出来,说话的口气听在赵倩耳朵里全是戏谑。她怒气冲冲的回过头,对着背后的人大声吼道:“要你管!”
说着还不解气似的,伸手就要将他推的远远的,没想到双手竟绵软无力,严颂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倒是她自己站立不稳要朝后面栽过去。面前的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她的腰肢,将其搂抱到自己怀里,由于力度稍大,赵倩的右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处,熟悉的感觉从二人心底升起,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生气吵架时也是这般,赵倩耍小性子,严颂不管不顾的将其搂抱在怀里。酒精开始作恶,她抬起头看着对方,眼前人的脸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月色算美,人也朦胧,严颂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舌尖灵巧的伸进她口腔深处。马路上的人不多,来来往往对这热恋中男人女人的行为也是见怪不怪,只有对街一辆不出众的黑色长车里的男人尤为兴奋,拿出长镜头调好角度一阵狂拍。女人敏锐的感觉到了镜头的闪光,她脑子一慌,仓皇的四处张望,随即用包挡着脸就要往停车处跑去,只留下严颂在背后不乐意的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