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话决绝的出口,夕阳下的乔安,消瘦到几近变形的脸庞上缓缓落下两行清泪,最终无声无息的掉入尘土中。她以为从今以后,彼此便再也没有交集,就像五年前,从此了无音讯,哪知男人黯淡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没等她反应过来,转身就冲到院子外面停车的地方,开门点火,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的犹豫。下一秒车子就带着巨大的轰鸣声飞速的朝院内闯进来,钟南一将头从车窗内探出来 ,发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屋顶上的人,咆哮,“跳吧乔安,我们一起死!”
夕阳金色的光线下,他的面容被光芒照耀的有些模糊,浑身上下透露出那种冷森而邪戾之感,让心如死灰的乔安突然感到害怕,本能的往后倒退一步,想要走到安全的地方。钟南一却不顾忌这些,手脚用力,车子仅有半分停顿,便轰然一下冲进来,直冲冲的撞在房子上。不大的小房子被这猛烈的一顿撞击,有松动的迹象,乔安站在最上面的尖角上有些站立不稳,腿肚子一软整个人就从房顶骨碌碌滚下来。从至少有三米高的房顶上掉下来,秦苗苗以为她一定会伤的惨不忍睹,忍不住尖叫着想要跑过去拦住即将发生的惨剧,哪知那人在眼看着就要摔落在地的最后一秒钟后,落入钟南一的胸膛。乔安被撞得头晕目眩,还没缓过神,接着身子一动,随即又跟着那人一起滚落在还在嗡嗡作响的车轮前面。乔安这才明白刚刚那人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候不管不顾从车子上跳下来的,此时车子还在运转着,眼看着移动的车轮就要碾压到彼此的身上,她用力一撑,拉开彼此间的距离,不管不顾的就要往车轮下扑过去。浓烈刺鼻的汽油味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熏得她眼泪横飞,胸腔中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呼吸也越来越困难。被迫的自杀是最可怕,最让人绝望的一种方式,但凡稍微有点求生欲望的人都不能忍受这种痛苦。但乔安却没有做任何的挣扎,除了主动爬到轮胎的正前方,等着即将到来的碾压外,她什么都没做。心里只想着,再坚持一会儿,等到命运的车轮驶过来,她就可以解脱,再也不用时刻受着良心的煎熬,不会在看到对自己如此好的阿钟时,心里那么愧疚,那样悔恨。就在她静静的等着死亡到来的时候,后腰突然被人用力一拉,借着一股强力带着自己瞬间从墙角处翻滚出来,天昏地暗后她痛苦的睁开双眼,就见金灿灿的阳光下,钟南一那张俊美的脸在瞳孔里无线放大,无线清晰。泪水慢慢涌出来,她泪眼模糊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感觉仿佛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实际上不过是短短的几秒钟。钟南一抱着乔安的身子脱离了已经撞到墙壁上的汽车,伸手狠狠捏住她的下巴,艰涩的说,“就是因为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你才选择自杀,乔安,我会遵守诺言,放了你,离开你。”
“这间别墅里面承载了我们再次相聚后点点滴滴所有的回忆,当初我们从这里开始,今天就从这里结束吧。”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乔安看到说完话的钟南一,睫毛遮住了眼睛,眼眶里白茫茫一片全是水汽。这一刻男人格外的平静,仿佛刚刚发狂发怒,丧失理智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将对面的女人深深锁入眼眶里,一字一句说的清晰,“从此以后我不会纠缠你,强迫你,威胁你,见到你,从这一刻开始,我们结束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他说完便松开抓住乔安两只胳膊的手,缓缓转身,从容不迫的走出院子,到大门时他突然感觉有一股灼热的液体即将要从眼中流出,他用力闭上眼睛,停下脚步轻轻的说,“但愿离开我,你会过的更好。”
乔安就这样看着男人一步一步离开,最终消失在视野里,眼睛因为哭的太多,眼睑火辣辣的疼,疼的她不敢挪动,只好闭上眼睛。身后的排水管因为汽车猛烈的撞击突然爆破了,发出扑通一声巨响,冰冷的生活用水哗哗啦啦从她头顶上倾泻而下,瞬间就将她浑身上下打湿透了,宽大的衣服被水紧紧包裹在身上,更显得她的渺小和虚无,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将她吹走。“阿钟,你要幸福。”
乔安的声音几乎淹没在风雨里,那么轻轻一句,却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过的更好?乔安明白,自己的生命若是没有他,就大概又要回到几年前在美国或者刚刚回阳城的时候吧,每日如行尸走肉,除了赚钱,感受不到任何的喜乐欢愉,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从开始到结束,不过是短短一年的光景,对乔安来说却是永生,没有你,恐怕也就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漫天的大水淹没了男人远去的背影,他最终还是消失在乔安的凝望里,她一直盯着男人远去的方向,似乎在用着短暂的时间,目送他完完全全离开自己的世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乔安终于慢慢蹲下身子,双手抱住膝盖,漆黑的长发散落在尘土里,没有了那人的痕迹,她再也忍不住,肆无忌惮的哭出声。秦苗苗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自己也忍不住眼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现在的天气晚上还是十分的寒冷,担心乔安在水中浸泡太久会生病,她擦着眼泪,哽咽的来到她身边劝慰,“乔小姐,别哭了,回屋换件衣服吧。”
乔安这才意识到秦苗苗一直没有离开,她慢慢抬起头,仰头看着这个单纯无害的小女孩,无奈的扯出一个苦笑,“你回去吧,不用管我了,我就要离开了。”
天色已经完全变黑,这样晚还带着湿透的衣服出门,秦苗苗十分担心的劝阻,“有什么事明天再解决好吗,你这样稳定要生病的,再说这么晚了还能去哪里呢。”
是啊,去哪里?连秦苗苗都知道世上关于自己的一切无外乎都是和阿钟有关,世界如此大,真离了这里,又能去哪里呢?苦笑着的脸上浮出一丝落寞,“去我应该去的地方,苗苗你回医院吧,谢谢你这样的照顾我,让我很感激。”
“可是…”她还要说的话,被乔安挥挥手的动作给制止了,麻木的站起来慢慢走出小院,乔安不敢回头去看,去看这个当初被自己称为家的地方,浑身骨头如同散架了,每走一步就撕心裂肺的疼,但她却感受不到,颤颤巍巍的离开。秦苗苗眼里的担心简直快要溢出来,最终却也无可奈何,失魂落魄的离开。郊外的这座私人别墅,往日总是欢声笑语,承载着两颗心的所有欢乐与感情,如今却是残破不堪,了无人迹,仿佛热热闹闹的大城堡,一瞬间就变成了人去楼空的废墟。夜半空无一人的长街上,突然闪出明亮的灯光,由远及近,最终这辆纯白色的玛莎拉蒂停在了院子门口。车内没有灯光,杜寒双手紧握方向盘,眼睛时不时透过镜子朝后看,身后的人被黑夜严严实实的给掩盖住了。杜寒按照钟南一约好的时间到达,却发现他已经早早等在目的地了,满地的烟头解释着他可能早到了好几个小时,桌上的咖啡变得冰冷也没有被人尝一口。这样的大哥是他从没见过的,如今这人就坐在自己背后的阴影里一言不发。钟南一没有打开窗户玻璃,隔着漆黑的夜空,他双眼紧闭不想再去看这座房子一眼,他以为闭上眼睛就会看不见一切,却发现铺天盖地而来的记忆来的更加深刻。他能清楚的数出乔安没来之前,自己来这房子里的次数,大约也就是一两回,可自从这里有了乔安,好像就变成了一个家,上班下班就把这里当做是最安稳的地方。如今,所有的一切都要回到原点吧,没有了乔安,这里能被称作什么呢,不过是世上千千万万种建筑里的一种,没有血肉没有感情。那么,就烧了吧。乔安,没有你,世界就变成炼狱,从此我便又要变回当初的那个自己,没有温柔,没有心。想到这里,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平静又坚定的对着杜寒吩咐,“烧了吧,烧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