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灿耳边猛然响起几句歌声: “百卉千葩,春生秋杀。 本是堂堂中原将,何故弃国抛家? 无声处,听风雷,春风吹浪正淘沙。 仁义抛之脑后,仅剩杯觥交杂。 徒留皮囊遗臭,助纣一念之差。 日高人渴漫思茶,空对塞外苍霞。”
沈梦才思敏捷,张口吟唱,余音回旋,意味深长。 听到这样的歌声,高灿高高举起的铁鞭,竟然打不下去。 他钉在原地,昔日烽火连天,一幕幕的往日情景,再次在他脑海中,浮现开来。 那日他重伤被俘,只为了苟延残喘,便向匈奴武士,乞怜讨饶,屈膝投降。 也正是因为此,他的家人才被牵连,无一幸免。 归根结底,所有的一切,还是高灿自己一手造成,正所谓一念之差。 高灿仿佛又回到了那日,面临艰难抉择的时光,仰天长叹: “降矣哉?终身夷狄。战矣哉?骨暴沙砾。”
他如果当时能有全砼将军折戟沉沙的气概,战死沙场,倒也成就了一世英名,何苦要在匈奴苦寒之地,低声下气,倒水端茶? 虽然当时他的选择是迫不得已,但他的确可以选择后者,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原好儿郎,万古流芳。 高灿不住摇头: “唉……。”
“我当真是徒留了一副臭皮囊啊……。”
沈梦歌声中,最后一句唱道:“日高人渴漫思茶,空对塞外苍霞。”
原本“日高人渴漫思茶”是中原名家的诗词,它后面一句应是“敲门试问野人家”。 但高灿突然想起自己身在塞外,戈壁漫漫,又去哪里敲门试问野人家? 高灿脸上泛起泪花。 “十三年了,我根本喝不到故乡的茶水,真的是空对塞外苍霞……。”
他心念及此,一时间悲从中来,悔恨交加。 “嘡啷”一声,铁鞭落地。 沈梦趁着高灿陷入了她“六道轮回”的歌声之中,久久不能自拔,迅速掠过他,去帮助薛少儿退敌。 单于涂和大巫师远远站在一处高地,见铁鞭高灿不仅不手起鞭落,将打伤他的刺客打杀,反而放下武器,纵容“慕容世杰”通过,勃然大怒: “又一个内奸?”
“他毕竟是中原人?和我仍不是一条心啊……。”
单于涂转身对大巫师说道: “取吾弓箭来。”
大巫师会意,立即令人将单于涂的弓箭捧来。 逐日弓。 弓身为紫檀木搭配牦牛角。 弓弦为黑龙筋浸泡河鱼胶。 单于涂用之狩猎,百发百中。 雕翎箭。 箭尾取鹰隼斑斓之羽。 箭镞头涂抹剧毒之物, 它在阳光底下,闪烁着幽幽蓝光。 单于涂解下披风,弯弓搭箭,瞄准刚刚将沈梦“放”过的铁鞭高灿,一箭射去。 那支箭势若雷霆,越过人群,不偏不倚,正中高灿前胸。 高灿这才从无尽悔意中,回过神来。 他看到胸前箭羽,立即知道这是谁射的,因为这样的箭,只有一人才配使用。 高灿跪地,口中鲜血直喷,鲜血由鲜红逐渐变成黑红。 高灿却笑了。 他望了望单于涂站立的方向,脸上挂满笑意: “终于解脱了……。”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十三年了,我等了你十三年,你终于来了……,我终于不后悔了……。”
高灿气绝,跪倒在他的铁鞭前面。 沈梦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只是用“六道轮回”困住高灿,却给他带来了杀生之祸。 也许,她给高灿带来的,真的也是一种解脱,一种直击灵魂的解脱。 “死亡”也许并不可怕,但当真正不得不面对它的时候,又有几人能够做到无怨无悔? 沈梦无暇顾及原委,联合薛少儿,将围攻自己的敌人击退,身上也是伤痕累累。 单于涂又抽出一支雕翎箭。 刚才他射杀高灿是要杀一儆百,决不允许自己的部下对敌人心慈手软。 这一次他瞄准的是自称“慕容世杰”的沈梦。 利箭再次射出,去势更加迅猛。 东方树击退铜锤巴尔图,拍马赶到,正好挡在沈梦身前。 他座下那匹黑马,一声长嘶,箭羽直没马肚。 马匹跪地,东方树只好弃马。 “沈梦,哦不,慕容世杰姑娘,薛姑娘,你们快紧随我,杀将出去。”
东方树原本肩上中了一箭,箭羽已被他折断,此时白衫已经红了大片。 他双枪飞舞如风,扫开一众敌兵,踏着脚下尸首,杀出一条血路。 单于涂皱了皱眉,缓缓又搭上一支弓箭。 “这一次,你们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吧。”
他正在瞄准沈梦,突然看见骑着战马的“天残地绝”沈图,已将诸葛惊涛率领的匈奴武将击退,反倒向自己站立的高地冲来。 他见沈梦和东方树等人,一时半会儿还冲不出去,便调转箭头,朝“天残地绝”沈图瞄准。 “找死,先送你去见阎王……。”
单于涂举起弓,迟迟引而未发。 “天残地绝”沈图周身披创,腰身兽袍已在滴血,仍是拼命死战。 他见到东方树坐骑中箭,转身望见射箭之人正是匈奴单于。 他调转马头,右手夺过一支长枪,将诸葛惊涛荡开,往单于涂冲去。 沈图知道,自己和沈梦等人已经困在匈奴阵中,凶多吉少,只有攻敌首脑才有一线生机。 他座下那匹战马突然口吐白沫,往地上翻倒,马蹄已被锁链吴德旺的铁链绞断。 “天残地绝”沈图轻功高绝,临危不乱,从马鞍跃起,空中踏步,去势丝毫不减。 诸葛惊涛拾起地上一把钢刀,照着沈图后背掷去。 沈图听到风声,头也不回,左手铁锤后击,将诸葛惊涛偷袭钢刀击落,反倒借力继续前冲。 此时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大胖子,圆鼓鼓的肉球,竟然飘浮在空中,挡在他的前进方向。 这个肉球高速旋转,一把弯弯曲曲的蛇剑突然从中间伸了出来,斩向沈图颈项。 “天残地绝”沈图将右手长枪直刺,挑中肉球,令那把弯弯曲曲的蛇剑无法近身,但他自己在空中再也无法借力,跌落下来。 与此同时,他眼前一花,一抹红裙在他身旁掠过。 沈图只觉得腰身一凉,身上再次多了一条刀口。 那个肉球中枪,却若无其事,与沈图同时落地,身旁站着一个身穿红裙的美艳女子。 女子收起手中扇刀,轻飘飘地对沈图说道: “不对,你应该已经死了,你不是他,你只是戴着他的面具而已?”
剑如蛇古万和红裙艳刀沐仙儿双双赶来,拦在“天残地绝”沈图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