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以为是他撞死了你母亲?”
冷云峰冷笑,“他不过是看你一直在追查这件事情,所以不得不站了出来。”
“什么意思?”
简宁猛地回过头,心头一震。“当年他才那么大点,怎么发动引擎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喝醉酒撞死你母亲。呵,你当真以为他可以做出那样的事情?”
“所以……真正的杀人凶手不是他?”
简宁心头一震,一时之间,之前所有的想法都乱了。“开车的人是我,那天,枭宸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我喝了很多酒,出车祸的时候,他吓的不清,赶紧从车上下去想看看人还活着没有。正巧被拍到,而且有媒体错误的报道。”
冷云峰眼角的鱼尾纹展开,额头上的皱纹却越堆越厚,“社会舆论向导将目标推到了他身上,而他又是未成年,我动用点关系,这件事情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要封住媒体的口很难,但想要让事情变得简单点就很容易。”
简宁惊愕的盯着冷云峰,她怎么也不相信这里面会有这一出。她当时听苏洛晴口述的时候,早就已经先入为主,加上后来各种证据都指向冷枭宸,她便知道罪魁祸首真的是冷枭宸。可此刻冷云峰这样的态度,却不像是撒谎。毕竟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采集证据本来就十分困难,加上冷家的权势,重复当年的行径,也是完全可能的。但她想不明白,冷枭宸为什么要承认,而且是在媒体前承认。动用舆论的力量,就是把自己推进死局里,想要翻身几乎是不可能。“他明明可以不用承担下来,那为什么还要站出来?”
心头突然冒出来一个糟糕的想法,她清楚的记得在警局门口看见的冷枭宸。他目光滞留在自己身上,深邃之中却不是冰冷,而是一种近乎于复杂的情感。她当时故意忽略掉了,可现在想想,那样的目光却更像是一种道别。复杂的让人想要忽略掉,却怎么都忘不掉。“昨天他辞去公司董事长一职,这样重大的决定,你就不知道是因为谁?”
原本事情就很糟糕,现在看来更是火上浇油。虽说冷云峰有很多关系,可事情如今闹得满城风雨,所有人都顶着压力。而冷枭宸又一意孤行,眼前面对这样的情况,他纵横商场多年,却也是束手无策。简宁抿唇,半响后开口,“是因为我紧追着不放,迟早有一天会查到你头上?”
“到底是因为你还是因为我,你好好想想!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有遇见你这样的女人。他肯为你做这么多,到头来,害他最惨的还是你!”
冷云峰气得不轻,怒气已经从脖子底下漫道头顶。放在椅子上的手也抖了又抖,恨不得让简宁好好看看。这一年,冷枭宸到底是怎么过来的。“阿亮,开车去冷枭宸的宅子。”
站在门口的阿亮立马坐进驾驶座,车子便快速的往郊区方向开去。这条路简宁走了无数遍,可这一次却不同。想起这些天发生的种种,她心里刚卸下去的包袱在转瞬间变成了酸涩的滋味。如果冷云峰说的都是真的,那她到底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多少。十五分钟后,车子开进了冷枭宸的宅子。简宁从车上下来,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清楚。她还没走进去,冷云峰就拄着拐杖将她往花园的方向带去。“你跟我来看看,你不知道的事情到底有多少。”
简宁跟在冷云峰后面,顺着小路往里走。她从巴黎回来以后,虽在这里住上过几天,可一直没有认真的在花园里呆过。直到跟着冷云峰绕过小路走进花园之后的小花田里,她便再也挪不动步子。花田不大,不至于一眼望不到尽头。可那些花却晃着身姿在风中摇曳着。白色的笑话一朵朵簇拥着,现在是初春,可花却开的极为好看。“他从国外找来的花匠,用了各种办法保留住了花的容貌。我想你应该明白他的意思,满天星代表了什么意味,想必没人比你更秦楚。”
简宁站在花田边缘,身子慢慢的低下去。她伸手在每一朵花上抚摸,她最喜欢的就是满天星。而满天星的话语,是等不到的爱。花带着清冽的香味,扑面而来,勾起简宁许多回忆。那些被她忘掉的过去,在这一瞬间,全都回到了脑海中。她都记得,清楚的记得。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选择了忘记。她曾经和冷枭宸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数也数不清的日子,那些冷枭宸的好还有冷枭宸的坏。她其实都记得,只是不敢去想。冷云峰的拐杖抵在青石板上,他一双眸子也落在了这一片花田上。景色好极了,他年轻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浪漫。“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喜欢一个人。论家世,论财力,还有论相貌,你都不是一等一能配得上枭宸的。可偏偏他就是愿意选择你。我可以勉强认同你是我的儿媳妇,可为什么你给要逼他到这种地步!”
青石板发出闷响声,“说句不好听的话,当年你母亲患有抑郁症,即便不是车祸而死,也会因为自杀离世。”
简宁转身看向冷云峰,她盯着冷云峰问道:“所以你至今都没有因为当初醉驾而后悔过?”
冷云峰迟疑了半响,眉头渐渐皱在一起。“这些年后悔的事情多了,当年那场车祸,如果知道是你母亲,我到后来也不会同意枭宸娶你。可他偏偏固执的选择了你,你若真的有点良心,总不会如此看着他后半生都毁了吧。”
冷云峰转身往外走,他眉宇间染上少许的苍老。商人,最忌讳的就是走一步错一步。他辛苦培育的儿子,不能毁在一个女人的手里。“我能做什么。”
简宁站在原地,她朝着冷云峰的背影问道。冷云峰停住,他就知道,简宁吃软不吃硬。他是算好了的,借着冷枭宸对简宁的感情,让她心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是你针对枭宸的,如果你肯站出来,说出你母亲严重抑郁症的事情,那就可以和当年一样,将事情解释成你母亲自杀。”
简宁觉得异常讽刺,想笑却又觉得苦涩。“所以你依旧能够抹去自己的错误,然后堂而皇之的做个好人。”
风刮过,她听见满天星摇曳发出的响声。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她最害怕做选择,而往往又在选择之后惧怕。“说到底你还是年轻,以为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误吗?你不如好好想想,从一年前选择离开到现在,你到底做了多少后悔的事情。既然明知道自己会后悔,为什么当时就不能好好做个选择。”
冷云峰说完,大步离开。阿亮等候多时,开车时仍忍不住关切道:“老爷子,这样就行了吗?”
“那丫头心软,只简单几句就能搞定。回公司,好好安抚那些董事吧。”
“是。”
简宁回到公寓时,罗席正站在门口等她。罗席看她露出笑意,而后转身将微波炉里面的饭菜加热后端上餐桌。他没问她去了哪儿,也没有问她冷云峰跟她说了什么。罗席做了四菜一汤,两个人吃实在是多。但因着温馨,两人吃了一大半。简宁先放下筷子,一直沉默吃饭的罗席也跟着放下筷子开口道:“阿宁,你想好什么时候离开了吗?”
“就这几天,行程你安排吧。”
当初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也该回去了。“真的决定好了?我不希望你回到巴黎之后还继续留恋。”
那一瞬间,简宁脑海里还是藏着冷枭宸。她想,时间会帮助她忘记,或许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我想在临走之前见一面麦姨,母亲留的东西我也想给她。”
“恩,那就后天。我定机票。”
简宁帮助罗席收拾碗筷,却被罗席都夺到了手里。“我来收拾,你回房休息吧。”
厨房堆了许多碗筷和锅,但又拗不过罗席,只能从厨房退了出来。她拿着手机回到卧室,坐在床沿上想了许久,最终终于打开了视频录制。手机放在桌子上,开始静静的阐述了母亲当年抑郁症的事实。“当年我母亲患有严重抑郁症,曾服安眠药自杀,还尝试跳楼自杀,都未遂。只有那次她一个人出门,在马路上选择与车辆相撞而结束自己的一声。我明白母亲,她一辈子只爱了一个男人,那就是我父亲。只不过最终都抵不过外遇和感情变故。”
镜头里面倒映着简宁的影像,她继续说道:“我同母亲一样,对感情也是一样的苛刻。所以我不允许自己的感情出现任何的瑕疵。我选择报复他,用这样的方式。虽然全都是事实,可当年最大的过失者确实是我母亲。对不起,我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希望牵扯这件事情的人都能好好地生活下去。谢谢。”
一分钟零六秒,她平静的讲述了一段话。十分简单,但对冷枭宸会起到很大作用的视频。简宁将视频取出来,而后通过邮件发送给冷云峰。她相信,冷云峰有一万种方式将这条视频推上头条,而冷枭宸也很快就会从社会的眼中淡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