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斯语速平稳地讲述一年前的事情,说到自己忘了的地方还会仔细想想,然后将细枝末节再讲一遍,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总之将秦榄恶心得半死。秦榄扶着沙发缓缓起身,脸色实在不好看,他瞅了瞅神情淡漠的慕寒渊,摆摆手扭头就走,不是他心理素质太差,而是他们家几辈人都不曾干过这种事情,你让他折腾人没问题,但是让他往死里折磨人却真的办不到。待秦榄走后,慕寒渊抬眸看向亚斯,淡淡说道:“行了,你喜欢恶作剧的恶趣味到现在也没有改变。言归正传,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综综。”
亚斯回答地理所应当,其实他也担心安羽倾,毕竟在法国一起的那一年,他重新认识了这个女人,原来她不仅仅长得美,很多想法都挺出乎他的意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叫他哥哥,他便也渐渐承认了这个称谓,其中不乏有亚蓝的原因。而现在妹妹出了事情,做哥哥的哪能不来看看?但是这话肯定不能当着慕寒渊的面说出来,他们彼此太过了解,所以他清楚这个男人在安羽倾的事情上可以小气到什么程度。尽管如此慕寒渊还是不满地皱眉:“综综是我的儿子。”
“他是我干儿子,你不在的那两年,是我跟上官恒替你照顾着,做人不要忘本。”
亚斯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地教育慕寒渊,但到底是只纸老虎,下一刻立刻转变话题:“我现在想问问你,如果我动了颜家,你要怎样?”
“怎样?”
慕寒渊语调微扬:“一年前你整治颜家的时候我就没有怎样,现在你想怎样就怎样。”
亚斯满意点点头:“倘若你一年前能跟羽倾这么交待,你们两个也不用错过这么久。”
慕寒渊闻言却静默不语,亚斯所讲的道理他又何尝不知道?可这世上最无能无力而又无比荒唐的事情就是追忆过往,那些都是铁定的事实,纵然人定胜天也是胜在那些未知的事物上,无论他再怎么后悔,他们错过的那一年都实实在在存在,她所受到的伤害也实实在在存在,自己做过的荒唐事情也实实在在存在,如果非要找出一个借口,那也只能是他太过自信,以为可以操纵一切,却忘记人心一旦险恶起来,是可以堕落到任何程度。而现在,他不再是当年的慕寒渊,颜琪也不是最初的颜琪,他们之间再无瓜葛。“好了,我上去陪羽倾。”
慕寒渊轻声开口,刚起身就听到亚斯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就不想亲自收拾一番颜家?”
慕寒渊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亚斯,一双黑眸也被层层雾气掩着:“亚斯,现在什么事情都不及她来的重要,我以前锱铢必较,不过是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受到了欺凌,这跟欺凌我没什么区别,可是现在我却不在乎了,怎样都好,我只想守着她,而颜家背负的那条人命,只关乎你。”
亚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对男女情爱实在没什么了解,当初看安羽倾为了慕寒渊黯然伤神也只觉得有趣,她总是一副温和清雅的模样,无论对他还是上官恒,虽然带着真心,但到底像是戏子的面具,他讨厌看不到人的本质,所以他喜欢看到安羽倾面具碎裂时的样子,如同面色红亮的戏子闭目垂泪,自有一番乐趣。而现在,他唯一一个放在对手位置的男人也为了这种事情变得跟从前判若两人,这让亚斯忽然有种想法,也许他也可以找一个女人试试。慕寒渊回到房间,一推门就看到安羽倾跟综综坐在床上玩儿,女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慕寒渊含笑坐在安羽倾身旁,看着综综埋头将手头的小汽车拆得七零八落:“怎么,不喜欢综综拆玩具?”
安羽倾听到声音顺势又自然地躺进慕寒渊怀里:“也不是,就是纳闷综综怎么这么喜欢搞破坏,明明不是多么调皮的孩子。”
难得大神没有说话,慕寒渊沉默了片刻才沉声开口:“男孩子喜欢这些很正常。”
语气有些严肃,却严肃得很不自然。安羽倾脑子一转,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她转过头看向大神,眉眼处攒着揶揄的笑意:“寒渊,你小时候是不是也······”“不是!”
大神面色不改地打断。安羽倾“噗嗤”一笑:“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综综不愧是你的儿子。”
慕寒渊顿时哭笑不得,却还是想要挽救自己最后的颜面:“可我那时候拆的都是别人家的玩具,绍清的玩具几乎全是我拆的。”
安羽倾将另一个完好的小汽车塞进综综手里,然后窝在大神怀中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窗外的枫树叶随风扬起,像是漫天云霞就此跌落,美得丝丝入骨。虽然慕寒渊跟亚斯谁都没有提及,但安羽倾心里却清楚,颜家这次恐怕凶多吉少。她从来都不想过多为难她们,可是涉及到综综就是不行!那是她拿命保住的孩子,她虽然不像其他母亲那样溺爱孩子,但是对综综的爱却不比任何人少,其实最初她也担心慕寒渊会动恻隐之心,可后来从秦榄口中听说当年慕寒渊是怎么跟颜琪划清界限,心中也就明白他不会再舍弃自己跟综综。唯一让安羽倾在意的是秦榄时而闪躲的眼神,她总觉得秦榄有什么事情隐瞒了自己,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不等安羽倾将这些事情弄清楚,庄园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洛岸。感觉认识洛岸好像上辈子的事情,安羽倾想她曾经那么深爱着洛岸,可过去的一年中,她却再也想不起这个人,他们之间早就连一点儿情分都不剩了。此刻秦榄正啃着苹果堵在门口,吊儿郎当地盯着面前衣冠楚楚的洛岸,得瑟欠扁的不是一般。洛岸薄唇紧抿,冷声道:“让开!”
秦榄冷哼一声:“我的地盘,我为什么要让开?”
“秦榄。”
洛岸的语气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父亲秦昌栋一直在暗中调查羽倾,一年前羽倾被你们逼走他才停手,现在羽倾回来,指不定又要出什么事情,她待在你们身边真的安全吗?”
秦榄眸色一沉,本来斜靠在墙上的身体立刻直起来:“你再胡说一下试试。”
而赶过来的慕寒渊等人凑巧就听到这番对话,安羽倾觉得诧异,她转头看向慕寒渊,却发现大神也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怎么了?”
慕寒渊上前问道。秦榄转过身来,脸色明显不好看:“你要是不介意我就揍他出去。”
“既然是你的地盘又何必问我。”
慕寒渊抬眸看向洛岸,神情是一如既往的睥睨:“你刚才说秦伯父在调查羽倾,是谁告诉你的?”
“是谁告诉我的不重要,你一年前那么伤害她,今天来我来是要带她走的。”
洛岸冷声应道。慕寒渊抿了抿唇,并没有反驳,现在无论是谁拿一年前他伤害安羽倾的事情说话他都有些无言以对,而身后的亚斯却忽然开口了。“我之前还以为你在大学时期看上的是怎样一个人物,现在再打量打量你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嘛。”
亚斯抱胸看着洛岸。安羽倾深深叹息,这话不用想也知道是对她说的。“不过你的眼光速来很差,这点我理解,但如果对方连最起码的自知之明都没有,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话是对洛岸说的。洛岸眼中闪过瞬间的尴尬,却还是硬着头皮:“至少我没有伤害过羽倾。”
“如果在我最无助的时候选择跟其他女人在一起还不算伤害的话,洛岸,我真不知道你的底线应该在哪里。”
安羽倾轻声接道,她站在慕寒渊身边,两人同样从容冷漠,竟是出奇的般配。慕寒渊跟洛岸最大的不同便在于:慕寒渊即便做了错事,他也从未想过逃避,更没有再同颜琪纠缠不休,他的时间何其宝贵,但他却想用一辈子留住安羽倾,也算真正做到了初心不负。而洛岸以为自己抓住了慕寒渊的什么把柄,言辞凿凿地前来要人,且不论胸怀坦诚,就是风度上就已然输了一一大截,所以这么看来,亚斯对他的评价都算高了。安羽倾多少有些失望,面前这个眼底阴沉的男人跟他记忆中那位眉目英挺的白衣少年相差太多,岁月果然可以改变很多事情。“洛岸,不用你担心我,我是寒渊的妻子,自然要留在他身边。”
安羽倾神情坦然,只有在说到“妻子”二字时有过片刻的犹豫,停顿的不是特别生硬,慕寒渊却是听出来了,他嘴角轻轻上扬,然后牢牢握住安羽倾的手。洛岸的确变了很多,安羽倾这句话出去,男人脸色立刻阴沉起来:“你现在不跟我走,将来一定后悔!”
安羽倾面不改色:“我即便后悔也不会跟你走。”
慕寒渊闻言转头瞪着安羽倾:“什么话?”
安羽倾立刻抱着他的胳膊冲他讨好地笑笑,抬眸间洛岸已经愤然离开。洛岸的出现并没有引起慕寒渊多大的注意,真正让他在意的是洛岸所说的秦昌栋的暗中调查,羽倾跟秦昌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为什么要调查?如果洛岸不是在信口雌黄,那他就有必要好好看待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