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原来的闲散,没有数日的轻狂与不羁,此刻,有的只是担心。越往凌国走,我的心越乱。我不是那个真正意义上的六岁的格格,可我近日的表现着实与孩子无异:玄谷出人意表的行为;嬉笑无常的心情;大胆肆意的言语……想来这是穿越的后遗症吧,那个原本稳重内敛的我,早已在时空之中消失与无形了,还是,我还没有找到真正的自我?我没有时间思考这个!我开始担心我爹,半个月没有见到他了,他和我娘会急成什么样子,再想到娘,我就心疼得厉害。娘体弱性寒,此一生恐只能有我一个孩子,现在却连我也不见了,她该如何伤心,如何绝望?还有王舅,他那般疼我,为了我的安危甚至把温泉都移入宫中了,我的失踪不仅让他大丢颜面,更多的是担忧吧……越往玉泉山走,我手中的马鞭挥得越急,我开始后悔,从心底漾出的悔意——可这一切终究不能倒退,不是么?“兰儿,慢点!”
我听见子衿在身后喊,一并传来的还有马儿的嘶鸣声,“我十多天前让人通知你爹爹了,他们亦知道你今天回去!”
声音从风中传来的时候,我的心一惊,手中的缰绳却松了,马儿因为没了约束的力道,兀地立起来,我——就这样毫无预告地被甩开去。一个白影飞过,我翩然立于地上,虽然安全,却没有站稳,一头栽进了子衿的怀抱。他的胸膛暖暖的,很宽厚。嘤咛的啜泣声,缓缓地从子衿的怀抱传开去。“没事的,兰儿,莫怕!”
子衿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一上一下有节奏的安抚着我因抽泣而颤抖的身体。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觉得脸庞的泪痕像是被风吹干了。“我们走吧!我要回家了。”
我简短说道。“隐玉哥哥和你在此别过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就忘了吧,不要吓着自己的同时还惊吓到家人,就当一个梦吧,梦醒了,就当只单单多了一个隐玉哥哥,如何?”
那是温柔地却又不容拒绝的话语,我不知道,子衿说话为何总是这般有说服力。总能在你最不备的时候,让你坦然的接受一切,没有疑惑,没有质疑。“恩!”
我郑重的点头,决定只字不提惊险的事情,娘温柔的心怕是禁不起这些吧,想起当年爹讲战场“箭袭之事”时娘的惊慌,我便决定只字不提。“兰儿自己往前走吧,你的家人就在前面等你,哥哥在这里看着你离去,你会安全回家的!”
回头,对上那抹盈盈笑,那张俊雅温玉的脸融进了晨曦,剩下的便只是温暖。……“玉儿!”
“真的是玉儿,我的玉儿!”
最先出声的是皇舅,然后是娘。皇舅好像苍老了许多,娘呢,明显消瘦了,原本红润的脸眼下没有点点血气,水灵灵的双眸失去了昔日的光彩,肿得发红,不知哭了多少个日夜。心,一阵刺痛!“娘!”
我奔向娘的怀抱。“娘,你打玉儿吧,是玉儿不好,玉儿不该淘气,不该私自出宫,不该害爹、娘、皇舅担心,娘,你打玉儿吧,是玉儿的错!娘——”我哭的很是伤心,其实,我是心疼了,我让爱我的亲人受这样的煎熬,这样的折磨,“玉儿是个坏孩子!娘——”泪水就像山涧的浦泉,落下了,就住不住了。“玉儿!回来就好,让娘好好看看,有没有吃苦?”
娘的怀抱永远是孩子的最向往的仙境,没有责备,没有怒意,只有无尽的关怀与呵护。“玉儿可让你娘流了无数的眼泪啊,你这孩子,着实淘气!”
皇舅原本严肃的脸对上我一脸的泪,开始慢慢舒展,是心疼的吧!“皇兄,莫要再说了,不然玉儿又要哭了!”
娘自己止住了哽咽,柔柔的拍着我的背,就想小时候哄我入睡一般,忽然,脑中闪过了子衿刚才安抚扶的怀抱,我一个冷颤。“玉儿?”
娘很警觉。“爹爹呢?”
不是我成功地转移了话题,而是从我看到娘,到现在,我爹都没有出来。“爹爹不要玉儿了,爹爹生玉儿气了,娘——”我又止不住哭起来。我,我不是二十多岁了吗?为甚我的心竟真如一个孩子这般柔软,感情竟这般不受控制?难道是穿越的时候心智受损了,不知尚且补得回来否?我暗自猜测,若是补不回,就只有等它慢慢长回来了。“玉儿,爹爹在这边!”
声音是从我身后传来的。转回头,迎上爹爹的脸,我愕然。爹爹骑在马上,从我走来的那条路上,一路不紧不慢地踏马而至,头脑中仅剩的些许理智,在对上爹爹那双清明的双眼时,我觉得天好像是下雨了……一把将我抱上马背,爹爹把我搂在怀里,低头在我的脸颊微微嘬了一口。“不哭,玉儿,以后不要再犯就是了!也吃了很多苦了吧!回来就好!”
我多么希望爹爹狠狠地抓起我,然后再我屁股上打上两下,至少那样,我会觉得疼不在心里。“爹——”我把头深深地埋在了爹爹的颈窝,擦着的除了眼泪应该还有鼻涕什么,而爹,盈盈地笑着,打从心里舒心的笑了。“我的玉儿啊,原来你真的是个淘气的孩子,你让爹好生担心啊!”
这句话,我觉得有点耳熟……远处的山顶,一阵微风拂过,一袭白衣翩然而立。“真是个孩子!”
山顶一阵叹息,“十年后的你,会是怎样呢,还这么爱哭吗?”
我觉得我好像听到了声响,爹爹好像也听到了那抹轻叹,警觉地抬眼望去时,然那抹白色早已消逝在了一片盎绿中。我们都幻听了?真是巧合啊!一路上,皇舅的亲卫不停的颁布解禁令。后来,我知道,我的失踪,全国进入战争状态的戒严。可是,简单如我,至于这般大费周章?我,难道如此重要?肥水宽阔,烟波茫茫,影影绰绰,郁郁葱葱,草木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