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活泼可爱的郁宜,殷晴悦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她不用化妆啊,光是素面朝天已经美得不可方物,哪像自己,辣的不敢吃,油腻的不敢吃,生怕越来越慢的新城代谢使得身材走样,更别说熬夜了,熬一次夜哪怕做十张面膜都补回来。 偶尔深夜加班回家,路过学生的寝室楼,明海大学是没有规定几点之后学生宿舍断网断电的,所以每当双休日时,经常有寝室的灯亮到凌晨两三点。 这就是青春的魅力。 “殷老师?”
梁绯伸手在殷晴悦眼前晃了晃,奇怪问:“你怎么了?”
“哦,没事。”
殷晴悦看了看梁绯,又看向郁宜,指了指两人:“这什么情况,你,呃,是不是...” “不是。”
“是!”
郁宜摁住梁绯的手,得意道:“殷老师可能要说梁绯的女朋友不是某个年姓女子吗,哎呀,其实不是的啦,我在撬墙角啦。”
“.....” 现在小年轻都这么的嚣张吗? 殷晴悦干笑几声,眨巴眼睛:“那个什么,这么露骨是不是不太好?”
梁绯掐住郁宜的脖颈:“别听她瞎胡咧咧。”
“不然嘞。”
郁宜虽然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但还是想要昭告天下:“依学生所见,所谓事在人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并不是傻帽,而是一种大无畏的精神,吾辈修士,啊不对,吾辈年轻人,需要这种精神,无论是面对学业,还是面对感情,都该如此。”
我擦? 这种说话还是头会听啊,撬墙角也能上升到这种思想境界了吗,明大真是越来越出息了,招的学生个个大有才华。 对面这个小姑娘说年轻就该有所追求,但很可惜啊,我已经不年轻了。 殷晴悦这般优秀的女性,貌似在感情方面都是两个极端,要么嫁的很好,要么孑然一身多年。 其实只要殷晴悦愿意,大有身份贵重亦或其余什么成功男性围着她转,这才是现实,但殷晴悦是个比较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女孩。 她始终坚信,会有那么一篇童话故事属于自己,王子会出现的。 得亏这话没说给梁绯听,否则梁绯一定得来句:“王子可都是三妻四妾的,你真想要王子吗?”
殷晴悦回过神,歉意笑了笑,拿起奶茶站了起来:“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望着殷晴悦离去的背影,梁绯挠挠头,不明所以。 “说,是不是..” 郁宜正准备质问梁绯,梁绯摆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任副校长的电话。 梁绯接通嗯嗯啊啊了几句,也跟着站起来:“我去老师的办公室坐坐,记得把单给买了。”
郁宜眨眨眼:“啥啊,这边都是先付钱后拿东西的。”
“哦,我名气太大了,老板认出来了之后不肯收钱,但梁总怎么可能占这点小便宜,溜了。”
梁绯也走了,独留郁宜和两个室友面面相觑。 郑可可推了推郁宜,小声说道:“郁宜,我觉得你是杞人忧天了,虽然那位殷老师很好看很漂亮,但和梁绯学长差了好几岁呢,学长不可能对她有意思啊,对吧琳琳?”
曹慧琳也跟着点头:“是的嘛,姐弟恋没好下场的。”
“你们这帮小丫头懂啥。”
郁宜啧啧摇头,非常社会人的说道,“我跟你们说,有的男人就喜欢这种年纪稍稍有些大,但不是很大,正值一个女人最最有味道的年纪,他们可喜欢了,因为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啥都懂,啥都会。”
“啥都懂,啥都会?”
郑可可懵懵的,看向曹慧琳,“什么意思?”
曹慧琳似懂非懂说道:“呃,我有次在教职工展示栏瞄了眼,殷老师的学历貌似非常高,可能真的啥都懂,啥都会吧。”
“害,你俩,真是啥都不知道。”
郁宜顿觉无趣。 既然梁绯已经走了,那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意义,郁宜帮曹慧琳拖着行李箱,三人慢悠悠的往寝室走。 等三人走远了,奶茶店角落里忽然冒出个小脑袋,宁洛刚才一直躲着,把郁宜和室友们的对话全都听进去了。 怎么说呢,很震撼。 看着远处郁宜渐渐模糊的背影,宁洛怔怔道:“小郁宜也喜欢梁绯学长,施诗姐也喜欢梁绯学长,怎么办,年糕学姐怎么办呀!”
咬着吸管,宁洛在奶茶店门口来回踱步,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不行,我必须把这个事情告诉年糕学姐,她不能被蒙在鼓里!”
打定主意,宁洛猛地一大口把剩下的奶茶吸干丢进垃圾桶,风风火火跑出了校门,一路飞驰往无忧传媒去了。 诗与诗完全步入了正轨,年糕不需要太过操心了,现在她的主要精力放在了无忧传媒,和王艺沈宁一道挖掘优秀的艺人。 “学姐!”
宁洛推开办公室的门,发现除了年糕以外,王艺,沈宁,卢慧珍都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着自己的小助理喘着粗气的样子,年糕抽了几张纸巾把她额前的汗擦掉,带着笑意问:“怎么了,火急火燎的?”
“呃...” 宁洛眼睛快速眨了眨,看着王艺等人投来的好奇目光,暂时把说的话咽了回去:“哦,没事,就突然想学姐你了,各位姐姐先忙,我去外面待会。”
说完,宁洛立刻退了出去关上门,独自在茶水间大口喝了杯水,双手撑着台子细细斟酌。 宁洛漂亮的小脸非常拧巴,纠结的自言自语:“郁宜和年糕学姐的关系貌似很不错,要是被学姐知道自己的小妹妹也喜欢梁绯学长,那该多伤心啊。”
“怎么办怎么办,如果说了,伤害学姐和学长的感情,如果不说,学姐被蒙在鼓里太可怜了,而且,啧,学长的为人的真不可信任啊!”
“真该死!”
愤愤锤了下桌子,宁洛转身,整个人瞬间紧绷,看着面前的人,说话都不利索了:“学,学姐?”
年糕端着空杯子笑呵呵站在宁洛身后,走到她身旁接了杯温水,问道:“你刚才一个人嘀嘀咕咕什么呢?”
“啊?”
宁洛呃呃啊啊的,就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上来,最后还是怂了:“没,没什么..” 年糕紧了紧身上的针织长衫,和宁洛并肩站在窗前,双手捧着水杯抿了口,缓缓呵出热气:“你现在跟我也有秘密了呀?”
“不是啊!”
宁洛立刻用力的摇头,纠结无比:“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学姐你说。”
“大大方方的说。”
“学姐?”
“恩?”
宁洛深吸口气,一字一句道:“郁宜喜欢梁绯学长。”
话说完,宁洛如释重负,然后又很紧张的看向年糕,却奇怪的发现,年糕学姐竟然没有丝毫的震惊和别的反应,只是默默的又喝了口水,望着窗外微微点头。 “我知道。”
不是我知道了,而是我知道,这说明年糕学姐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看了眼满脸惊讶的宁洛,年糕笑了笑,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很早很早以前,郁宜还是个没发育好的小丫头,那时候她就喜欢梁绯了,你现在才知道,迟钝了哦。”
宁洛怔怔看着年糕,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失落:“学姐,如果你是因为无比自信,觉得梁绯学长不会对郁宜有什么别的意思,那你这样很正常,可我感觉,不是的,你好像很坦然。”
“那,能怎么办呀?”
年糕看向宁洛,歪歪头:“和他分手吗,我已经试过了,分不掉。”
在宁洛心目中,年糕一直是个强大的女性,是她可以视为偶像的存在,无论什么方面,家世,容貌,性格,才华,年槐诗都是独一档的存在。 她已经活成了无数女孩想要的样子,可面对感情,却还是这么弱势卑微吗? 故事的最后,都是女孩子在妥协吗,哪怕是曾经唯我独尊的年槐诗。 忽然好难过,宁洛撇着嘴,替年糕感到伤心:“学姐,要不要这么委屈自己啊?”
“委屈?”
年糕深吸口气,锤了锤自己的肩膀:“委屈过了,其实还好。”
见宁洛情绪低落,年糕看了眼大厅里还在商讨事宜的王艺等人,拉着宁洛走到一边,忽然神秘的笑道:“我跟你说哦,她们都在瞒着我,都在替梁绯看着我,生怕我跑了,一走了之。”
“我想啊,如果我真的消失了,梁绯可能也会痛苦吧。”
宁洛悲愤的说道:“学长他活该啊!”
“是,对,没错的,我同意。”
四个赞成,年糕显得特别从容,然后眉宇间开始流露出淡淡的伤感和莫名困惑。 “按理来说,我应该让他痛苦,让他生不如死,可怎么办啊洛洛,我舍不得。”
年糕闭了会眼睛,重新睁开后对宁洛说道:“每个在一起的晚上,他会搂着我,跟我说对未来的展望,他会成为互联网行业最顶尖的那批人,他会握住未来的每一个契机,国家要用石油,他就去发展电车,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他真的好有前途。”
“他绑架我,他的人生每一步路,都要有我陪着,没有我陪着他就觉得没意思,我甚至有时候会想,他的这份爱我能不能受得了。”
这些话年糕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甄真也没有,甄真天天喝得醉生梦死,清醒的时间很短,根本没空跟年糕深入沟通。 只有宁洛了,她是最坚定不移站在年糕身边的人。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年糕看向宁洛,微微笑着说道,“真的不是,以前我特别自私,是梁绯让我变得大度,让我去爱身边的人。”
宁洛震撼的无以复加,最终化作深深的惆怅:“学姐,你以前很意气风发,可我现在觉得..” 年糕安慰宁洛:“别怕我难过,有什么说什么。”
宁洛眼眶有些发红,带着哭腔说道:“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你以前活泼跳动的像个精灵,像是来人间巡逻的天使,只是路过就能让人心旷神怡,可,可你现在身上没有灵气了,我看不见以前那个青春飞扬的年槐诗了!”
这句话声音有些大,引起了王艺等人的侧目。 就连年糕自己都被宁洛这番话刺激的一时间不知所措,她握着水杯的双手死死用力,关节处发白,要倚着墙壁才能勉强站立。 这等于是完全否定了她这么长时间以来做的改变。 原来对梁绯的服软是有代价的,原来装小女人是要背离原先的自己啊,年糕轻声说道:“世上很多人都会为了生活妥协,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也不例外。”
“你不是普通人,你是年槐诗!”
宁洛是国关学院的学生,是拿着国家奖学金的优秀学子,她口才出众,她思维灵敏,但眼下只能说出一句话:“你,你不该这样。”
面对沉默的年糕,宁洛又心疼又难过,低头轻声道:“对不起学姐,是我冒昧了。”
年糕放下水杯,伸手把宁洛搂进怀里,下颚抵着她的肩膀,轻拍她的后背,柔声道:“没有没有,你好乖的,你都骂醒我了。”
宁洛说道:“学姐,我也不希望你和学长分手,我只是不想你这么委屈自己。”
“我知道,我都知道。”
年糕松开宁洛,缓缓舒出口气:“我去自己一人待会。”
说完,在众人的注视下,一个人拿起包走出了无忧传媒,走进电梯前,还不忘回头冲宁洛挥挥手,和王艺等人说再见。 等年糕走了,王艺等人立刻冲到宁洛身边把她围在中间,你言我一语的追问。 “你跟我们老板娘说什么了?”
“小姑娘我告诉你,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把握不住,以后有事跟我说,我来转述。”
“年糕为什么难过,哇,你好可怕啊,牙尖嘴利的,说呀!”
宁洛被三个女人围在中间,死死闭着嘴,不管她们怎么问,愣是一句话都不吐露,他知道只要自己现在告诉王艺、沈宁还有卢慧珍了,就等于告诉了梁绯学长。 宁洛才不管什么梁绯,她就要自己的学姐真的开心幸福。 如果年糕不开心,就算对方是梁绯,宁洛也不怕,大不了回老家卖橘子! 王艺几人可能也觉得这样欺负宁洛太过分了,小姑娘死死抿着嘴,眼眶红红的,还委屈难过着呢,耸着肩,明显是害怕自己几个人动手。 拜托啊大姐,我们又不是小太妹,你这么害怕做什么啦! 这时,光鲜亮丽的孟彩云打扮时髦的走进来:“哎,我刚才在楼下碰到年糕了,她笑得好灿烂啊,走路还跳探戈呢,咋,她和梁总喜事将近了吗?”
王艺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何。 唯有宁洛,忽然笑了,笑得灿烂。 .. 年糕如释重负,她在车里换下高跟鞋,穿上一双舒适的板鞋漫步在商业街,看见什么好吃的就买一份,章鱼小丸子把嘴巴塞得鼓鼓的,再低头嘬一口奶茶,甜的能让人把眼睛都眯起来。 她走了很久,吃吃喝喝停停歇歇甚至没觉得有多累,路过一个广场时,看见一群阿姨整齐划一的跳着舞,索性也加入进去了。 年糕本来就有深厚的舞蹈功底,广场舞这种动作简单的几个姿势,对她来说没有任何难度,只是看了几眼就学会了,阿姨们看见有个年轻貌美的小丫头加入了她们,表现的非常欢迎,老的一群,小的一个,跳的欢快无比。 等散场了,领舞的阿姨还拉着年糕的手不放:“囡囡,下次还来吗,有没有男朋友啊,我儿子还单身呢,你们要不要见一面呀,我跟他爸爸都有养老金,能帮衬你们小两口的..” 从容抽身后,年糕坐在广场前大剧院的台阶上,婉拒了一个要微信的,刚要说没带手机,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看着那个一脸吃了屎表情的男人,年糕无奈笑了笑,接通电话起身离开。 “喂,爸?”
“哎呀,我的宝贝闺女,老爸仔细想过了,其实那天梁绯表弟说得那些都是小问题,最重要的还是你俩相互喜欢最重要了,男人么,有点小脾气小毛病很正常,我看梁绯是个明事理的人,目前来说,他还从未让你受过委屈,这点为父甚至欣慰..” “所以老爸想啊,等梁绯父母再来明海,这顿饭我先发出邀请,你看怎么样,上次是爸爸考虑欠妥,你都好几天没回来住了,也不要厚此薄彼嘛,对不对,去你妈妈那边住几天,也不能忘了你的老父亲啊。”
年糕静静听完年争的话,一只手放在上衣口袋,仰头看着天空那轮残月:“爸爸?”
“怎么了,乖乖?”
“梁绯让我吃了好多苦头,我都没跟你说,我可委屈了,我不想跟他结婚了,虽然我依然爱着他,这辈子恐怕也不会变了,但没关系,我现在只想做回自己。”
“爸爸,我是不是又任性了呀?”
电话那头的年争没有因为听见自己女儿亲口说自己受了委屈而暴跳如雷,反而沉默了片刻,最后语气温和,轻柔的说道:“乖乖,这个世界不公平,所以你生下来就物质优渥,却没能得到一个和睦的家庭。”
“你是有资格做自己的,爸爸支持你。”
“爸爸,你不要去打梁绯哦。”
“害,那小子啊,我也不理他了。”
“爸爸?”
“恩?”
“我很爱你啊,也爱妈妈,我请你们吃夜宵好吧?”
年糕抬手擦掉眼泪,清冷的风中好像在支离破碎,“吃烤肉吧,我想吃雪花肥牛。”
很久以前,一个笑起来阳光帅气的学弟,欠了一个美丽霸气的学姐三头牛。 至今没兑现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