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宅。宋星一进门,就听见客厅里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他心里一沉,抬脚就想退出去。就在这时,佣人王妈抬头看到他回来了,高兴地大声说,“二少爷回来了。”
宋星皱着眉头,只得定定站在那里。刚才还在客厅里谈笑风生的众人听见王妈的声音,都收齐了笑容,也不说话。立马一股异常尴尬的气氛浓郁起来。王妈热情地跑过来,眼底一抹疼惜,“二少爷,你用过餐了没?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宋星嘴角扯开一抹笑意,“王妈,我不饿。”
宋家家母仲妃呼地一声站起来,“王妈,快给我倒杯水。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没看我们在这里聊天,聊得好好的,没个水喝。你想渴死我啊。”
王妈不好意思地冲宋星笑笑,“二少爷,我先去倒水了。”
宋星点点头,眼神飘过客厅,落在母亲仲妃的脸上,就那么一瞥,却带着深深的寒意。仲妃有点不自在地躲开宋星的注视,腾地一声坐了下来,嘴角撇撇,随手拿起身边的美容杂志看起来。宋家家主宋尚德,这时总算发话了,脸上的不满意味十足,“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整天在外面闲逛,当这家里是宾馆啊!”
宋星挑挑眉,抬起脚脱掉鞋子,放进玄关的鞋柜,然后才说:“你们欢迎我吗?”
“你!臭小子。”
宋尚德被宋星的话气得喷着粗气。宋星的大哥宋天,抬起眼帘,瞪了一眼宋星,哼了一声,“你怎么跟爸说话呢。”
“大哥,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回来的日子,为什么既没人接我,回到家中也一个人都没有。王妈告诉我你们去度假了。”
宋星汲着拖鞋不紧不慢地走到客厅,黝黑的双眸看不出一点波动。好似说出来的话,是有关别人,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仲妃冷哼一声,“你都那么大了,又不会走丢,还让人去接你。再说,我们早都定好了要去度假,总不能因为你回来了就改期。”
宋星心里一沉,就知道他们会这么解释。从小到大,他就是最被忽略的那个人。他也是那个最没资格说要求的人。“弟弟,真是不好意思。我的确忘了你回来的日子。你看公司事情忙,刚好。”
宋星不耐烦地打断宋天虚情假意地解释,“好了。我知道了。”
真是多听见一个字都难受。他抬脚就要上楼,省得破坏了人家和美的天伦之乐。宋尚德咻的一声站起来,“你什么态度?回来了,也不叫声爸,妈,大哥,就只会跟我们生气。”
宋星脚下一顿,转过身来。宋天看笑话似得瞅着他,仲妃则事不关己地继续翻着手中的杂志,好像宋星就是个外人。他沉着脸说:“你都没管过我,还想让我叫你爸?”
宋尚德顺手抄起茶盏,一甩胳膊,直直砸到宋星腿上。滚烫的茶水泼在他黑色的裤子上,瞬间印了一大片。茶盏通的一声掉在华丽的地板砖上,碎成两半。腿上热辣辣地疼痛感,让宋星立马倒吸一口气。听见声音的王妈赶紧跑过来,见宋星被烫伤,心疼地赶紧蹲下来,拽起湿哒哒的裤腿,试图让宋星好受一点。宋星低下头,缓缓说了一句,“王妈,我没事。”
“你赶紧把裤子脱下来,看伤得重不重。”
王妈眼带泪花地劝道。宋星心里一热,看来王妈大概是这个家里唯一心疼他的人。“不要紧,你去给我找点药。”
王妈一听,连忙起身去找药。宋尚德看宋星没什么大事,刚才脸上闪过的一丝愧疚感立马消失殆尽,气呼呼地坐下来。仲妃和宋天都不言语,看宋星怎么应对。过了一会,突然,宋星短促地笑了下,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涩感充盈着整个胸膛,过了半天,缓缓说了一句,“我如你们所愿。从此以后,我再不踏足宋家一步。”
沉稳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苍凉,说出这样一句话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宋天和仲妃相识一笑,迅速默默地看向宋尚德。宋尚德明显没有料到宋星会说出这么决绝的话来,他冷峻的脸上闪现复杂的情绪,恶狠狠地说:“你就是个没良心的家伙。让你回来就是想让你进公司跟着你大哥好好锻炼一下,别整天跟个浪子一样在外面晃悠。你倒好,刚回来就要跟我断绝关系。你就是跑到天边,照样是我宋尚德的儿子。”
由于说得过于急促,宋尚德不得不停下来喘了一口气。宋天一听宋尚德要让宋星进公司,脸上毫不掩饰地着急起来。仲妃连忙示意他稍安勿躁。宋星一怔,拧着脸说:“我不想进公司。”
“你!”
宋尚德气得用手指着宋星这时,仲妃发话了,她上前扶着宋尚德,“你别生气,既然老二不愿意,那就不要勉强。”
宋天连忙接话道:“弟弟向来不喜欢做生意,让他进公司怕他不喜欢啊。”
多么通情达理的母亲和大哥,宋星看在眼里,听在心里,嘴角勾起一丝讥讽。这时,王妈手里拿着药,一路小跑过来,“二少爷,快点抹上药吧。要不一会发炎了。”
宋星接过药,瞅了一眼宋尚德,“我已经在外面找好到房子了。”
三人一听,脸上表情有喜有怒。宋天和仲妃对此当然喜闻乐见,巴不得宋星以后不要再出现在他们面前。宋尚德脸上一脸怒色,对于宋星的自作主张异常生气。他一辈子在这个家强势惯了,非常受用家人及属下的顺从听话甚至阿谀奉承,对于老二宋星的倔强反叛极为恼火。就是他的内心有个小声音,想劝这个逆子不要搬出去住,可是脸上根本拉不下来,劝说这种话是绝对说不出口。他哼了一声,闷着声说:“每个月要回来吃一次饭。”
宋星垂下眼帘,过了一会,才说:“好。”
然后,转身撇着腿,跛着脚地走上了楼。宋尚德看着宋星有点摇晃的身影,长叹一口气,颓然地重重靠在沙发背上。等宋星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仲妃才撇撇嘴巴,扭头对宋尚德说:“你准备让他去公司这件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宋尚德冷着脸,“他都那么大了,也该做点正事。”
仲妃嘴角哼了一下,“我说你没事把他从国外叫回来干什么?”
宋天在一边接话道:“爸爸,老二从小就顽劣成性,惹了多少麻烦。你还让他来公司,那会害了公司的。”
母子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开始在宋尚德面前诋毁宋星。宋仲明露着精光的双眸暗了下来,心里翻涌着不能名状的感受。对于这个儿子他是又恨又气。可是又不能不管。“他就跟他那个妈一样,就是个惹事精,干不出好事来。”
仲妃眼底一抹阴狠。这个宋星当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是宋尚德在外风流的结果。生下来就被亲生母亲送到宋家。仲妃为了掩盖自己老公出轨的事实,只得默默接受,并对外宣称是自己的孩子。但是,她怎么可能对宋星有好脸看呢。他就是一个移动的耻辱柱。随时在提醒着仲妃,她的老公曾经跟别的女人出轨,还生下了一个孩子。只是,所有的一切宋星毫无知晓。因为宋尚德下过死命令,谁敢告诉宋星半个字,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就算是仲妃一见到宋星就恨不得杀死他,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宋星挺直腰背,一步一步勉强走到房间内。王妈不放心地说:“二少爷,我帮你擦药吧。”
宋星摇摇头,笑了一下,“我自己擦就好。王妈,你回去休息吧。太晚了。”
王妈踌躇着,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宋星心里一紧。“王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没,没什么!”
王妈连忙摆着手说,片刻,她弱弱地说:“其实,老爷他对你还是不错的。只是,”宋星垂下眼帘,“我那么小,就狠心把我送到国外,这叫做好?一个电话不打一个,从不关心我好不好,这叫做好?”
王妈叹了一口气,“从性子上看,你更像老爷一些。都是犟脾气。我在宋家干了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他服过软。对你已经格外开恩了。要是别人这么气他,早被撵出去了。”
宋星想了想,笑了一下,“王妈,在这个家,你是唯一关心我的人。我搬出去后,你要照顾好你自己。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我把手机号给你。”
王妈小心地接过一张纸,伤心地红着眼圈说:“二少爷,你一个人在外面住,也没人给你做个热乎乎的饭菜。怎么办啊。”
宋星低低地说了句,“在国外这几年,都是我一个人做饭,放心。不一定比你做的差。”
王妈一听,破涕而笑,“那就好。你可答应老爷,一个月回来一次,回来之前跟我说下,我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狮子头。”
宋星抿着嘴唇点点头,脸上浮现出少有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