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把支票还回去。虽然到时候难免会被羞辱一番,但谁叫她头脑发热答应离开呢?这是她必须要承担的。远远的有明亮的车灯闪烁,夏末心里一紧,放下纱幔在房间来回踱步,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不安地听着接下来的动静。这一刻,她对宫清城的惧怕已不是她自己所能控制的。隐约传来陈嫂说话的声音,宫清城低沉的男声也随之响起,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走出去面对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就要面对。明亮的水晶枝形吊灯下,宫清城一脸疲惫之色的坐在沙发上,神情冷峻,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浑身都散发着摄人心寒的气势。夏末怯怯地走过去,极心虚的说:“回来了,我去给你倒茶。”
她以为宫清城会大发雷霆开口大骂,但是他没有,他很冷静,眼眸抬起望着她,黑洞洞的双眼好似能看穿她的灵魂。她心虚的低下头,转身去给他送来一杯水,主动承认她的错误,“对不起,今天的事情是我错了,因为外婆的情况很不好,我急需要钱为她治病,所以没有考虑清楚就答应了你妈妈的要求,我,我知道错了,这是她给我的钱,我明天就还给她。”
她把支票放在他面前,他这才目光一转的瞥了一眼。一百万,区区一百万就能把她收买,这个女人到底是有多见钱眼开?宫清城的目光再次落在夏末身上时,她感觉到一阵惊人的寒意。“你以为你签下的那份契约只是我和你开的玩笑是吗?你完全没明白如果你单方面毁约会有什么后果是吗?”
他冷冷的质问。“我没有,我只是……”她忽然发现她辨无可辨,当她答应阮丽萍的时候,就已经把她和宫清城之间的那份契约抛诸脑后了。或许,潜意识里,她真的觉得宫清城不可能去追究她的法律责任,不会要她赔偿天价违约金,毕竟他知道她赔不起。现在面对宫清城的质问,她无话可说。张了张嘴,她说出来的话只有一句:“对不起,我错了,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高大的身影直逼近她面前,他抬起她的头近距离地说:“你最好保证此事不会再发生,为了给你提个醒,我必须告诉你,你外婆的医药费自己搞定,别指望着我会再帮你,也顺便提醒你一句,也再挑战我的底线。”
他狠狠瞪她一眼,与她擦身而过。夏末却握住他的手臂,“我已经搞砸过一次,外婆的病情真的不能再耽误了,再请你帮我这一次好吗,请你借我十万块钱,以后从我的工资里扣,我每个月都会还一点给你,可以吗?”
“夏末,你最好搞清楚,你每个月的工资,也是我施舍给你的。”
“那就请你再施舍一次,我会报答你的……”她知道他能报答的方式只有一种,也是他需要的那一种。话音落时,她已经走到他面前,低垂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眸,她就伸手去解衬衫的纽扣。两颗扣子解开,她皙白的肌肤已经跳入眼帘,宫清城却冷哼一声,“你想投怀送抱,也得看我有没有心情!”
夏末羞愧得双颊燥热时,宫清城已经弃她而去。屋子里静谧一片,夏末听到她的自尊被践踏得支离破碎的声音。是的,宫清城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就算她想用身体报答他,也得看他愿不愿意。夏末从没觉得自己如此低贱过,可是就在刚才,她在他面前低贱如尘埃,他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究竟是什么让她认为只要她愿意她就能用身体换来一切帮助?夏末不由得自嘲的笑了,在这场契约关系中,她没有主动权,没有决定权,宫清城,才是她生活的主宰。解开的纽扣,一颗颗扣好,告诉自己要坚持,不要被困境打败,这些年,什么样的风雨她没经历过?这点羞辱又算得了什么?接下来她要做的,不是陷入哀痛不可自拔,而是收拾心情去筹钱。次日一大早,天刚微亮时分,夏末就从别墅出来了。经过了昨天她的离奇失踪后,老张对她的行踪格外警惕,在她还没走出别墅时,老张的车就停在她身边,说:“夏小姐,不管您要去哪儿,请先上车。”
夏末苦涩的笑了笑,是啊,她怎么忘了她是失去自由被囚禁的小鸟了呢?她坐上车,透过玻璃窗看向天际初升的太阳,脸上的委顿神情就一扫而空,在心里暗暗的给自己加油。接下来的时间,她找遍了当初和她有过些交情的大学同学,她向他们借钱,纵使每个人都向她投来不可思议的目光,她还是没有放弃。有的同学干脆的拒绝了她,有的则借给她几千几百的都有,大部分都一脸嫌弃的说看在往日的情份上不用再还了,可是夏末还是用笔记本记下了每个人的名字和金额,表示日后一定双手奉还。最后从远光大厦出来的时候,她数了数借到的钱,一共两万三千六百块,距离十万还有很大的缺口,她只有大半天的时间了,余下的钱该去哪儿借呢?她在大厦前的花圃边坐下来,无助的望了望天,莫名叹息一声。先前的晴空万里不知何时已经阴云密布,细密如丝的小雨如同帘幕将城市笼罩,也将她的愁容蒙上了一层阴影,看着手中的钱,心里格外不是滋味。温凉从楼里出来时,正好就看到坐在细雨霏霏中的夏末。这个女孩,刚才在楼上和他公司的一个职员借钱,隔着一道门,他还是听到了她可怜巴巴的声音,以及她借钱离开之后职员讥讽的议论声。本来,他对这种小事完全不关心,但是,他听到了沐剑晨的名字。眼波流转间,他停伫了脚步,问助理要了把雨伞,悄然无声走过去,将伞撑在她头上。雨水迷茫了她的双眼,夏末拭去蒙了一脸的雨雾时,就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为她撑起了一把遮风蔽雨的伞,而这个人,还长着一张深邃面如冠玉的容颜。她突地站起来,一脸的窘迫,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温凉露出温润的笑,将伞递给她,“虽然现在是夏天,但女孩子淋雨了总不太好,拿着吧。”
“谢谢。”
对于陌生人的好意,夏末倍觉感激。“你怎么了?遇到难处了?”
“没,没有……”她下意识的把手里的钱放进包里,可想到面前的人如此好心为她送伞,她便说,“其实是有点难处,我外婆生病住院,我在给她筹住院费,刚才找以前的同学借了点。”
“够了吗?”
她颓丧地摇头,“不够,还差七万多。”
温凉忽而一笑,“七……万?”
就这么点钱,至于把她愁成这样,还要忍受别人的白眼和讥笑。他拿出支票薄,写了张十万块的支票,签上了龙飞凤舞的名字塞进她手里,说:“这里有十万,你先拿去,还钱的时候就来这里远光集团找我,我叫温凉。”
夏末感受到他指间的温度,以及那张支票带来的灼热烫手。她连忙推却:“对不起,你我素不相识,我怎么能收你的钱。”
“你是沐剑晨的未婚妻,还和他分手了是吗?”
“你怎么知道?”
夏末诧异。“刚才你借钱离开之后你的同学正在说你的事迹,单凭这一点,我就要把这笔钱借给你,凡是能让沐剑晨添堵的人,我都感谢。”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明亮的笑,这样阳光干净的笑容,让夏末想到春日暖阳。夏末怔忪间,温凉已经坐进车里离开了。待她回过神来,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子和手里真实的支票时,才忽觉刚才的那一幕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这世间真的是有奇迹,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这个叫温凉的男人给了她生活的希望。她握紧手中的支票,带着感恩的心看了一眼即将消失在车流中的车,转身就往外婆所住的医院而去。而宫家大宅里,阮丽萍面露愠色地坐在庭院里,远处,穿着一袭湖水蓝长裙的安绿真翩翩而至,笑容拂面地说:“伯母,您约我来陪您过周末吗?”
阮丽萍握着她的手,两人相携坐下,她叹息一声,说:“有件事想告诉你。”
“伯母,您怎么了?”
“昨天我去找了那个夏末,原本以为能趁清城不在的时候打发她走,我和她都谈妥了条件,她也接受了我的钱,没想到她居然出尔反尔,今天一大早就让人把钱给我送了回来,真是太让我气忿了,这个女人心机之重,我真是低估她了。”
“真的吗,那夏末也太可怕了,她连钱都不要,那她想干什么?”
安绿真故作惊讶状,不过,她以为阮丽萍出马会搞定夏末,没想到居然失败了。“我看她是有更大的野心,绿真,答应我一件事,从今天开始我们联手,把这个讨厌的女人赶走,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安绿真故意一愣,面露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