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
马邦德只能这么说,毕竟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搞明白局势。 “你太错了。”
张牧之似是无奈,他的立场和马邦德这种立场灵活的家伙可不同,永远不会变。 而黄四郎也如同笑面虎一般,对马邦德道:“我们听县长的,对半分。”
言外之意,无论现在怎么分,到时候他都不会兑现。 因此也就随便了。 不过,他还是最后警告:“既然你想要剿匪,那么我凭什么相信你能够剿匪?”
他们两个都知道,所谓的“张麻子”,是黄四郎自己的队伍。 也即是说,想要剿匪,就要剿了黄四郎! 黄四郎的言外之意,便是质问张牧之,你有那个实力对付我吗? 若没有,还是乖乖认怂。 “黄老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既然张麻子可以劫你的货,为什么不能进你的家呢?”
张牧之问道。 黄四郎得意的炫耀道:“我这碉楼,固若金汤,易守难攻,他进不来。”
张牧之脸上不由浮现笑意,毕竟他就是张麻子,他已经进来了:“那你怎么就相信,就只有我和师爷进了你的碉楼呢?”
随后,张牧之吹了口哨,发出鸟鸣。 与此同时,碉楼外面也响起了类似于猫头鹰的鸣叫。 “听见了吗?”
张牧之问道。 “听见了。”
黄四郎眼弯如月,杀意凛然。 “张麻子进不来的地方,我能进来;张麻子不想死的时候,我能让他死。”
张牧之这是在赤裸裸的宣战了。 不过,张曼曼的目光却是落在了马邦德的脸上。 眨着眼、迷惑、呆滞。 此时的他,是真的搞不懂现在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了。 噗呲! 也就在此时,再次有一个人“死去”,布帘之上多出了一抹红色。 “又死一个。”
马邦德被吓到了。 而学子中,有人去查看,回来报告:“他没死。”
众人也有所意料。 那三人中,除了孙守义,其他两个,黄四郎都不会杀,所以也没什么好看的。 “可以把我供出来,不要委屈自己哦。”
黄四郎已经算是变相的承认了自己是杀害小六子的幕后黑手。 为什么不掩饰了? 因为他已经知道,张牧之已经铁了心要灭了他,没有和谈的可能性,也就不掩饰了。 “县长剿匪,佩服!”
“不过还是要告诫县长一句,剿匪者,九死一生。”
黄四郎威胁。 “哦?何以见得?”
张牧之问道。 “张麻子非同凡人,二十年前,我们曾有一面之缘。”
黄四郎眼底流露出一丝怀念。 “竟有如此缘分?缘从何起?”
张牧之语气略微低沉。 黄四郎道:“灯火阑珊,他蓦然回首,而我却隐藏在灯影里。”
“那么彼时彼刻?”
张牧之试探性的问道。 “恰如此时此刻。”
黄四郎与之对视,好似激情满满。 张牧之好奇:“哦?竟能······如此之像?”
“像,非常像。”
黄四郎斩钉截铁,随后又竖起一根手指,“不过你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你不会装糊涂。”
马邦德此时已经完全搞不清楚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满脸迷惑。 赵星龙暂停了场景继续,问道:“有谁可以说一说,这两人为什么要说这么一番意味深长的话来吗?”
张曼曼率先举手,说道:“之前我在城中见到过日历,这时的背景是1920年,二十年前,便是1900年。”
“这个时间段,JW之战刚刚结束,清朝认知到了自身的落后,所以向日本开始学习,所以清朝便派遣了大量的学生前往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学习。”
“而日本因为想要提升当时在列强之中的地位,也想着占领神州这片土地,强来肯定不行,人心不足蛇吞象,扶持当地势力,文化影响,才是王道。所以也就允许当时的清朝派人去那边学习。”
“而这群人显然是推翻清朝的主要力量,也就是XH革命的主力军。”
“不过可惜的是,他们只是推翻了清朝,并没有推翻那腐朽的制度,自身之中,反而有很大一部分成为了推翻清朝后的受益群体,也就是另类的皇帝。”
“黄四郎和张牧之刚见面,就以日本武士道的剖腹试探,相互试探出了对方的身份,都是那同一批人,甚至这两人还有过一面之缘之类。”
“只不过,一个上山当了土匪,一个则是做起了土皇帝。”
“正如苏劫所言,黄四郎或许就是曾经的张牧之,他此时的怀念,某种程度上也是在做最后一次的警告,若是张牧之再不识时务,小六子的下场,便是他的下场。”
“胡万可以为埋葬过去的自己而流泪,那么他黄四郎也可以为埋葬曾经的自己而提前缅怀。”
啪啪啪! 赵星龙拍手:“理解的很透彻,而且,黄四郎其实也有对曾经同为革命者的张牧之的惋惜之情,毕竟张牧之不会装糊涂,也就是不圆滑,不事故,宁愿上山当土匪,也不愿意背叛曾经的自己。”
苏劫叹息:“想要不装糊涂,这境界却是难。”
他自知,自己道理知道的挺多,但要真正懂得,却是还差了不少。 就像这张牧之。 能够说他在饭桌上不圆滑吗? 圆滑, 但句句扎着黄四郎的心。 几千年的饭局文化,每一句都明争暗斗,别有深意,两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唯有马邦德这个唯一想着挣钱的家伙在和稀泥。 他身为掺和这饭局内的局外人,唯一的目的就是赚钱,然后给两人搭建较为合适的桥梁,免得起冲突。 张牧之带上这家伙的目的,也是为了这点。 他怕自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从而与黄四郎极限一换一,或者一换多。 只不过马邦德觉得自己也算是张牧之的团体之一,想要掌控主动权,至少要挣到钱,可惜张牧之和黄四郎势同水火,不可相容。 陈田鱼子突然问道:“可张牧之明明有能力杀了黄四郎,毕竟他的兄弟们能够在碉堡巡逻人员不知情的情况下进来,那么找到黄四郎,将之暗杀,也定然非常的容易,为什么不直接杀了?”
毕竟,无论怎么说,他们是土匪啊! 土匪杀人,要理由吗? 苏劫微微摇头,道:“看来你还是没明白,这是阶级之间的斗争,不单单是黄四郎一个人。”
“对于张牧之而言,杀了黄四郎,无论他有多少替身,都非常容易,但之后又会出现李三郎、王五郎,总会有人成为新的恶龙。”
“张牧之除了要搞死黄四郎,或许也想着进行一次尝试,尝试唤醒这鹅城中麻木的百姓。”
“若是我们处在他这个位置,可能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凭借我们自身的实力,将黄四郎以及助纣为虐者,杀个干净。”
“但这毫无意义,因为总有人会成为下一个黄四郎,甚至干掉黄四郎的我们,会代替黄四郎,坐在那个位置上。”
“可张牧之不会,他想要给小六子报仇的同时,也想要尝试着解决这个‘屠龙者终将成为恶龙’的轮回,完成一次最为彻底的革命。”
“所以,黄四郎不能简单的死去。”
陈田鱼子经过苏劫这么一点拨,自然明白了这节历史课的主旨意义。 XH革命,是失败的! 远没有成功,甚至于,这压根算不上是革命,只是推翻了清朝,仅此而已。 若是没有列强在,这就是改朝换代,不过封建王朝的一个轮回。 甚至于,到现在,在这片土地之内,某些地方,还存在着如同黄四郎这般的既得益者,其他国家就更不用说。 比如她的故乡日本,那边上升的通道算是完全堵死了,普通人根本没有一丁点的机会——官员的儿子是官员,社长的儿子是社长。 学习历史的目的,除了研究过去,也是为了铭记,但并不是要被国仇家恨蒙蔽心灵,而是要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这与人种、国别、地域无关,而是阶级层面的斗争。 心念电转之间,陈田鱼子感觉自己完全想明白了以往所不能理解、只能死记硬背的知识点。 张曼曼抬手放在陈田鱼子的肩膀上:“毁灭人的肉体容易,但想要摧毁一个人的思想和精神,甚至摧毁一个人背后代表的阶层,却是非常的困难。”
赵星龙笑道:“所以,我明伦虽然是武校,但除了擂台上,又或者未来会爆发的事故,我们并不提倡凭借武力解决给出问题的人。”
武力必不可少,因为枪杆子里出真理。 但不可以武逼人。 因为一旦尝到了以武逼人的甜头,就不会想着用脑子思考了,而不用脑子思考,就会干出各种糊涂事。 也就在此时,酒桌的画面再次动了起来。 三人间,除了马邦德还在讨论钱的事情,张牧之和黄四郎是真的要对方死了,不过最后还是其乐融融。 黄四郎甚至叫出了一位黛玉晴雯子。 这是个东方姑娘,穿着略微暴露,手中捧着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两枚宝石。 此乃先礼后兵中的“先礼”。 张牧之不要,最后还是马邦德接过,毕竟他也是为张牧之考虑,一个人钱不要,女人也不要,连皇帝都忌惮。 可惜,马邦德虽然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了什么,但却不知道两人早就已经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