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面对母亲的问题上,产生了怨恨。左译拍着她的肩膀,“上一辈的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不要听这个!”
年月快要崩溃了,她近乎歇斯底里,“你们每个人都是这样,好像你们之间有千丝万缕的恩怨,可却没有人愿意告诉我,我明明也身在其中,明明脱不了干系,可是我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被抛弃,被嫌弃,谁想过我的感受!我只是希望被公平对待,难道有错吗?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就让我死得明白一点不可以吗!”
“年年……”看她痛苦的样子,叶慕沉也不好受,他拥得更紧。而陆衍西也是眉头皱紧,痛不欲生,似乎知道些什么。左译深呼吸,将哀伤的眉头用力的舒展开来,“上辈子的恩怨,就让它慢慢消失,你应该好好的过你自己的人生。”
根本听不下去,年月推开叶慕沉的怀抱,自言自语着:“从小到大,我每天偷偷的想,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父母,为什么我只有母亲,父亲呢,抛弃她了吗?死了吗?他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样?后来我渐渐习惯了,有母亲在身边已经很好了啊,可是有一天,母亲突然带着我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那天大雨滂沱,她没有尊严的站在陆家宅子前,我当时在想,为什么要来这里呢,既然妈妈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的吧?可是伯母似乎并不喜欢我们,甚至似乎有点恨我们,我的疑惑就更深了,我不敢问,就把这些都藏在心里,只要母亲在身边就好了,我无数遍的对自己这样说!可是直到她也离开了,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那里,可是即使到那种时候,我还依然相信母亲有她迫不得已的理由!我就这样无数遍的说服自己,无数遍的等着她回来!然后这一切的一切,没有人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她越说越激动,推开挡道的人,撒腿就跑开了,眼泪在脸上四处蔓延,她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身后的三人,顿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叶慕沉和陆衍西追了上去,左译沉默的站在原地,满脸的痛苦扭曲了面庞,他慢慢的慢慢的蹲下来,掩面而泣。小镇不大,可真的要躲起来,想找到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叶慕沉和陆衍西心照不宣的分开去找。叶慕沉一个角落都没放过,时间越久,他的担心越重,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埋膝细哭的左年月。秋天的傍晚很美,这个小镇诗情画意般的存在着,古老的宅子,苍老的墙壁,她倚靠在墙角,夕阳的余晖在她的身上照出一层光圈来,秋日的苍凉被涂画得更加凄美。他轻轻的走过去,生怕半点声响会吓着她,直到他的身影挡住了光线,年月才抽泣着抬起头来,眼睛已经红肿不堪,看到叶慕沉,她哭得更加肆意妄为。叶慕沉蹲下来,与她持平,将她的脑袋按进自己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还有我在呢。”
这一句,无疑是催泪弹。哭累了的左年月异常的乖巧,安静的坐在副驾驶上,叶慕沉却更不放心,他总觉得,她这样子有点奇怪。带着她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夜深,她睡着了,抱着她上楼,他坐在床边看着她,看着看着自己就睡着了。第二天,左年月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房间内空无一人,她睁着空洞的双眸,看着天花板发呆。叶慕沉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言焦焦的,他没猜错,她果然主动来找自己了,他知道,她的裸照还在自己手上,她不敢轻举妄动。言焦焦藏了两天,实在憋不住了,去陆家的时候,陆烟烟告诉她,说陆衍西陪着左年月去S市了,她怒火丛生,明明听伯母说陆衍西愿意跟她领证了,怎么会突然又跟左年月混在一起?言绝给她藏身的地方很隐秘,叶慕沉一时半会儿肯定找不到,她还在想,要好好的折磨一番叶慕沉,以报当初的羞辱。可这样一来,她无法淡定了,于是立刻给叶慕沉打了电话,约他见面的地点。叶慕沉扫视了一圈,看到言焦焦的身影,他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漠然的倚靠着。言焦焦嫣然一笑,捧着咖啡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极具名媛风范,这一次是她手上有把柄,所以她不急不慌,眼尾上挑着蔑视着对面的男人,当初被羞辱被威胁的情景,她永远不会忘。叶慕沉没工夫跟她废话,扣了扣桌面,“说吧。”
“急什么?”
言焦焦妖媚的腰肢扭了扭,从包里慢悠悠的取出文件袋来,举起来,在眼前晃了晃,让叶慕沉看得更清楚一些,她扬唇娇笑,“你猜,这里面是什么?”
眸眯紧,叶慕沉坐正了些,他沉声问:“是什么?”
“叶总您应该猜得到啊,难道叶总忘了当初是怎么对我的吗?”
说到这个,言焦焦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捅对方一刀。叶慕沉已经猜到了,他沉默,眸光在言焦焦脸上停住,凌厉的视线让言焦焦畏惧得很,她也不像之前那么嚣张了,可她有把柄在手上,她不需要害怕。“那我们废话少说吧。”
她也不想跟这个男人多待,好像多待一秒就会死得越惨似的,她扬了扬手中的东西,“交换吧,你把我的裸照给我,我把她的给你。”
又是一阵死寂,叶慕沉的脸黑得如碳,不言不语,实在让人猜不透他想怎么样,可他似乎怒火正旺,这是肯定的。言焦焦慌了慌,再次提醒他,“我这样很公平,你把我的给我,我把她的给你,以后我们扯平。”
半晌,冷寒之气扑面而来,叶慕沉起身,一手卡住她的脖子,眸光凶狠:“你敢拍她的裸照?”
这句是威胁,是愤怒至极。他看了医生的报告,都是皮外伤,他也没看到她刚逃出来时候的狼狈样,所以愤怒是愤怒,想弄死幕后主使人也纯粹是想为她报仇,可他却没想到,她居然让人拍了左年月的裸照!这么说,那个男人看了左年月的身体?靠!只听咔嚓一声,言焦焦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被拧断了,痛得她大声呼救,侍者闻声而来,叶慕沉甩头冷喝:“滚!”
侍者吓得屁滚尿流。言焦焦整张脸都被憋红了,她恐惧的撑大双眸,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让他放手,叶慕沉薄唇抿紧,几乎到了癫狂边缘,他狠狠的将言焦焦扔了过去。拿起文件袋,他抽出两张来,那上面血腥阴暗的画面,左年月吓得惊慌失措的模样……靠!他将文件袋砸在桌上,发出噼啪一声响,在这安静的咖啡厅里,格外的震耳,言焦焦吓得从地上爬起来,往后退着。“你别乱来,我有存底的,你如果对我不利,大不了鱼死网破!”
看着步步紧逼的叶慕沉,言焦焦不得不以此威胁。叶慕沉停住,瞄了一眼文件袋,虽然他现在已经快要气炸了,但是他不能让左年月再遭受什么威胁,可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可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看她跟陆衍西在一起眉开眼笑的样子,他怎么会想到,躺在医院里的她,居然遭受了这个?为什么不说?她为什么总是什么都不说!他冷冷的瞥着言焦焦,“东西在哪儿?交出来!”
言焦焦昂首,“你把我的给我,我一定会交给你!”
叶慕沉不喜欢被人威胁,也从来没这样被威胁过,可因为是左年月的事情,他愿意忍,冷眸扫过她,他拿出手机来。“把言焦焦的照片送过来。”
陈年没搞清楚状况,就接到了这个电话,他只好按着他的地址将东西送过去。“呐,你要的东西。”
他将文件袋交给叶慕沉,有些纳闷的撇着言焦焦,找了她好几天,她居然不知死活的自己出来了。叶慕沉将东西扔到言焦焦面前。言焦焦慌忙取出来确认,又狐疑的问:“确定都在这儿了?”
叶慕沉有些不耐烦,“东西交出来。”
陈年就默默的看着,看到桌上的文件袋,看到言焦焦对着侍者打了个手势,有人就走过来,将东西交到她的手上,言焦焦把东西扔给叶慕沉。虽然脑子是几个人里最笨的,但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陈年大概摸清楚了状况。言焦焦抢话说道:“还有一张在我这儿……”冷光幽幽的扫向她。言焦焦站起来,有些害怕,“我要确保我安全的离开这里,只要我安全的离开,我会让人把东西送到门口。”
说着,不等叶慕沉反悔,她慌乱的跑了出去。陈年看着她离开,坐下,“就这么让她走了?”
“等拿到东西就动手,我要她在A城待不下去。”
叶慕沉起身,拿着文件袋走了出去。倚靠在车身,将东西烧掉,他看着那些照片化为灰烬,上车,他现在要去看看左年月,他不放心。开了门进去,家里安静一片,没人。她不在家待着,去哪里了?从昨晚开始,那种不放心的感觉,此刻变得愈加沉重。左年月去了陆家,单枪匹马,王妈看到她开心得迎上来抱住她,“年年,你怎么来了?”
她动了动唇角,“王妈,伯母在家吗?”
王妈指了指楼上,“在楼上,衍西刚回来,她正跟衍西谈话呢。”
“你能不能帮我叫一下她?”
王妈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她一向都是怕温雅的,每次能躲则躲,怎么倒主动找起温雅来了?“行,那你先坐会儿。”
王妈上楼去,没一会儿功夫,温雅和陆衍西就一起下来了,陆衍西看到她出现,显然是惊讶的,可又似乎觉得正常。年月迎面看着温雅,她一直都畏惧温雅,可如今,决定坦荡荡站在这里的时候,那种畏惧反倒不见了。温雅走下来,路过她的时候,不屑的瞄了一眼,“你来干什么?”
年月转身,看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说:“我有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情?“温雅依旧是高傲的姿态。年月正欲说话,陆衍西突然拉住她,“年年,别问了!”
左年月甩开她,不卑不亢的看着温雅,她一定要问,她要把这么多年来所有的疑问都解开,她要明明白白的活着!“你跟我妈妈真的是好姐妹吗?她为什么要带着我来找你?”
她字字铿锵的问着,温雅先是一怔,显然她也没想到她真的会问出口,可随后她便冷笑起来。“好姐妹?”
她自嘲的一笑,“是吧,曾经我是把她当好姐妹来着,可后来不是了。”
年月不解的眯眸,“什么意思?”
温雅突然哈哈大笑,好像回想起往事,难以控制自己的心智一般,她的双眸猩红起来,语气更是狠辣:“从她出现在我的婚礼上,毁了我婚礼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不是我的好姐妹了!”
年月惊愕,什么?“许多年了,明明应该忘记了,可为什么我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楚?”
温雅难受的捂住胸口,“我原以为会和这辈子最爱的男人白头偕老,那场婚礼我盼望了好久好久,原以为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却没想到,我唯一的好姐妹居然毫无预兆的出现,毁了我的婚礼,带走了我的未婚夫,让我被万人嘲笑,让我痛不欲生了半辈子!”
年月的手脚失去了知觉,她怔怔的站在原地,不敢置信自己所听到的,妈妈抢了她的未婚夫,毁了她的婚礼?怎么会这样?而她能肯定的是,温雅的未婚夫应该不是陆伯父。她依稀记得,以前她很好奇,伯父为什么那么宠爱脾气古怪的伯母,那时候王妈告诉她,她从来这里开始,老爷就一直很宠夫人,都二十年了。她还以为,还以为他们年轻的时候很相爱呢,原来,伯母年轻的时候有很爱的男人?难怪,她记得陆伯父曾经跟她说过,他说:“我们也曾为自己的幸运付出过太多的不幸。”
陆伯父这些年,应该也很艰难吧,伯母好像至今都没放下过这件事情,要不然怎么会一直那么恨她和母亲。听到这些,她不比温雅好受多少,她没想到母亲居然会做这样的事情。“那后来呢?”
她问。“后来?”
温雅讥讽的冷笑,无奈的冷笑,“后来左森突然回了老家,而那个男人因为思念过度,终日郁郁寡欢,终于没过多久就离开了人世……”温雅的身体开始抽搐,如噩梦一般的回忆在她的脑袋里碰撞,陆衍西看情况不对,急忙上前搂住她,不停的安抚她的情绪。离开人世了……年月似乎能感同身受那种场景,她不明白,母亲和那个男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母亲会离开他独自回了老家,那个男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吗?会不会她之所以没有父亲,是因为这个?那个男人……会是自己的父亲吗?她看着温雅,问她:“那个男人是我的父亲吗?”
温雅一顿,凶狠的看向她,“别痴心妄想了!他才不会有你这样的孽种!左森当初离开的时候根本没有怀孕的迹象,你只不过是她和别的野男人生的野种!你绝对不会是他的孩子,绝对不会!不会!”
情绪再次失控,温雅的颤栗越来越夸张,好像恐惧听到这个一样,陆衍西看不下去了,“年年,你别再问了,我怕她承受不住。”
她静静的,将拳头捏紧,说:“既然这样,她为什么又突然带着我回来,为什么带着我来找你,而你为什么还愿意收留她?”
“为什么?”
温雅双瞳失神,半晌,突然疯了一样哈哈大笑起来。年月被她的模样吓着了,温雅的样子很不正常,她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不解的看向陆衍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