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落泪,不知道是为了苏天晴还是为了父亲,或者两者兼有。半夜的时候,急救室的门才打开。这母子二人泫然的看着医生走出来。“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但是情况不是很好,需要留院观察。”
医生累的满头大汗。“我老公呢?我要看看他。”
宋妤娟和邱然夫妻这么多年,知道这个时候他最需要自己。“病人已经送去加护病房了。”
医生回答。宋妤娟和邱正轩立刻赶往加护病房。邱然已经醒来了,躺在床上,手上打着点滴,在几个小时前还是一个风度儒雅的商人,而现在却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脸上的皱纹陡然之间增加了很多,虽然睁着眼,但是双目无神。“老公,你怎么样了?”
宋妤娟走到床边,虽然当初和邱然结婚是家里人做主的,但是这几十年风风雨雨的一起走过来,谁也不能没有谁了。“爸。”
邱正轩十分关切的叫了一声,但是想到都是因为自己才把父亲害成这样样子的,心里就无比的痛苦。邱然像是没有知觉似的,似乎不知道两个人在面前。“老公,你看我一眼啊。”
宋妤娟颤抖着声音,俯身看着丈夫,眼泪落到了邱然的脸上,赶忙帮他擦去,却没有注意到自己连手也是颤抖着的。这时候,邱然才感应到了妻子的存在,微微侧转头,深深的看着眼含热泪的妻子。“真的都完了?”
邱然的声音苍老无力,和妻子的声音一样颤抖。“是的,老公,但是没关系,只要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宋妤娟知道他问的是邱氏就这样完了吗,在邱然急救的时候,她也打过电话找生意上的伙伴,但是现在大家都想躲瘟疫一样躲避邱家的人,别说是生意上的伙伴,就连邱家自己的至亲都躲了起来,这下真的是彻底的完了,但是对她来说,一个女人到了这个年纪,荣华富贵已经不是罪重要的了,有个伴儿能陪着自己一起老去才是最重要的。“我不甘心!”
忽然,邱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大手在床上用力一砸,扎在手背上的输液的针头脱落了下来,而邱然则挣扎着要坐起来。“老公,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宋妤娟赶忙说。“爸,你不能激动,咱们家不会完,只要咱们肯努力,邱氏还会再振作的。”
邱正轩看到父亲着痛心疾首的样子,他比父亲还要痛苦。“都是你惹回来的下贱女人!”
邱然咬牙切齿,不顾宋妤娟和邱正轩的阻拦,硬是坐了起来,感到一阵头昏目眩,险些栽下地。“爸,这和天晴没有关系,为什么你们都要怪她?”
她只是个无辜的女子,一切都是罗烈在幕后操作,他永远记得第一次遇到苏天晴的时候,她那单纯的笑容和璀璨的眸子。“到现在了你还这样说,你——”邱然被气的身子一震抖动。“老公,你快躺下,你不能激动,快躺下好好休息,不管有什么事,都要等你好了再说。”
宋妤娟一边劝慰丈夫一边示意让邱正轩赶紧出去,不要在这里刺激父亲。“妈,我出去了,你好好照顾爸爸,爸,是我做的不好,你不要生气。”
邱正轩无力的说完这句话就走出了病房,只能在病房的窗户外面看着母亲扶父亲躺下。等宋妤娟好容易安抚好邱然的情绪,已经是天亮了。“儿子,你怎么还在这里,你回家去休息一会吧,这里有我。”
宋妤娟见邱然打的点滴就要打完了,出来找护士,看到邱正轩正怔怔的站在外面的走廊上,脸色惨白异常,便劝他回家休息一下。“妈,我没事的,你上了年纪,又熬了一夜,爸爸这里让我照顾吧。”
邱正轩看到目前的脸色也是苍老了很多,她更需要休息。“我没事的,你爸爸一见到你就生气,还是我来照顾他吧,你回家去准备一些吃的给你爸爸送来。”
宋妤娟看眼儿子,他的右臂还骨折着没有好,也没有打石膏,也需要休息。邱正轩再次从窗户里看看邱然,点了点头,回家给父亲准备食物。很多人都是势力的,邱正轩回家的时候,佣人们一见到他,就围着他要薪水,都知道邱氏完了,而且还得罪了罗烈,今后根本没有翻身的机会,所以都想早点换一个好人家做佣人。邱正轩看着那些在邱宅多年了的老面孔,心里一阵荒凉,疲惫的为她们结清了工资,偌大一个邱宅到最后,就剩下了他和张伯两个人无言相对。邱然很想爬起来去邱氏办公大楼看看,但是浑身无力,在医院里浑浑噩噩的躺了两天后才算有点力气。再次睁开眼又是深夜了,宋妤娟靠在病房里的沙发上睡着了。邱然感觉自己能起来了,便挣扎着坐起来,下床,将宋妤娟放在沙发一旁的外套盖在她身上,这个在风风雨雨了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女人,仿佛就在昨天还是个年轻娇憨的女子,转眼间都已经有白头发了。邱然在宋妤娟的头顶轻轻一吻,这是中年人表达感情的方式,然后默默的缓步走出病房。邱正轩就睡在病房外走廊上的长椅上,一见到儿子,邱然心里就五味具杂,邱正轩消瘦很多,当看到儿子那惨白的脸色的时候,邱然心里只剩下了悲凉。走廊的拐角处有两名上夜班的护士在聊天,邱然在经过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她们的话。“听说罗烈几天后要在邱氏的珍珠开采海域举行游轮派对,这可真是对邱氏最彻底的打击。”
“谁让邱氏得罪罗烈了,都是自找的。”
“那个叫苏天晴的女人真不简单,就像当年特洛伊城的海伦公主。”
“是啊,我也羡慕她,一个女人能让男人这样疯狂的为她做这些事情,没有白活。”
邱然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底里已经有了无限的恨意。他没有打扰这两名护士,转身从走廊的另一端从楼梯下来。春天来的很快,夜里的风已经带着暖意了。“老爷,您怎么出来了?”
邱然身后响起一个不再年轻的声音。邱然愕然的回头,现在这个时候,除了宋妤娟和邱正轩居然还有人肯和他说话。“老张。”
原来是在邱宅工作了多年的张伯。“老爷,我一直想来看看您,但是看到夫人和少爷一直守在您身边,我就是来了也帮不上忙,所以只好在楼下看看您病房里的灯光。”
张伯一脸温和的笑。在这种时候能看到朋友般的笑,比什么良药和补品都珍贵。“老张,你在我家工作了有二十多年了吧,都有白头发了。”
夜风中,医院外墙上的灯光下,邱然看的很清楚。“呵呵,老爷,我第一次给您开车的时候还是个小伙子呢,可是现在您也有白头发了。”
张伯这时候也有点唏嘘和感慨。一对主仆在这样的夜里,感慨着岁月匆匆。“老张,我的车子还在吗?”
“在的,老爷,车子就停在医院外面。”
虽然邱氏易主,但是邱宅和车子是邱家自己的私有物品,不在易主范围之内。“我想去邱氏大楼看看。”
“是,老爷,我这就载您去。”
多年的老主仆了,张伯不需要再多问什么,直接请邱然上车。不夜城的巴黎,霓虹流光溢彩,几十年来,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由张伯开车载邱然来公司,以前那都是来上班,也不知道多少个夜晚,邱然忙碌了一天后又加班,最后也是在这样的霓虹闪烁中由张伯载他回家。以往的时候,邱然只是考虑着邱氏的运作,从来没有好好欣赏过马路两边的风景,今夜还是第一次发现巴黎竟然是这样的华美。而张伯似乎也看出了邱然的感慨,有意降低了车速。但是,最后,车子还是来到了邱氏大楼,以前的邱氏大楼。“这——”邱然愣住了。“老爷,在罗氏接管这里的当天,就命人将原来的白色大楼漆成了蓝色。”
张伯平静的汇报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多少个夜晚他等候老爷加完班回家,已经看习惯了白色的大楼,但是一切都是她无能为力的。邱然默然无语。良久之后。“老张,我记得你年轻的时候当过兵。”
邱然忽然若有所思的开了口。“老爷您记性真好,那还是我刚来邱氏上班的时候,有次您深夜回家的路上,和我聊天的时候问过我,我以前在部队里是专门负责爆破的。”
张伯一想起那晚的主仆二人的聊天,就觉得邱然平易近人,这也是他在邱氏工作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都没有离开的原因。“我需要一些炸药,你能帮我准备吗?”
车子内,邱然忽然这样说,话语虽然突然,但是口气似乎很镇定,他记得以前和张伯的那次聊天,倒不是别的什么特殊原因,而是因为他在医院听到那两名护士的交谈之后而起的报复之心,然后又遇到了张伯,很自然的就想起了这件已经尘封了多年的往事。“老爷,您这是要——”一直坐在驾驶位置上的张伯忽然转过了身,诧异的看着邱然。在车子里不甚明亮的灯光下,邱然消瘦的面孔上忽然展现了狰狞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