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哗啦啦地下，砸在玻璃上，慢慢浮起一层平面的水镜，像是流动的平溪。天色有些暗，青灰的天空雾蒙蒙。隔着玻璃看外面，灰蒙的雨色铺天盖地，世界实在太模糊了。“这雨下的，真有98年洪水的味道。”
狄庚霖躺在沙发上看医学杂志，用脚挑开落地的窗帘，瞟了一眼外面，“下这么大雨，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怎么，舍不得我啊？”
海瑟薇的脸映出屏幕上蓝色的荧光，披着头发盘着脚，身上套着狄庚霖的衬衫，窝在另一个单人沙发里，手指在键盘上健步如飞。“未来八个小时内这块区域会有强降雨，东南风，雨云往北移动。”
“八个小时……你是在表达你不打算走了吗？说得好像是我邀请你来的一样。”
狄庚霖白眼一翻，很是鄙夷地望着她，“你知道像你这样没事儿就往别人男人家跑，进来就投怀送抱的叫什么吗？”
“上门服务啊，我知道。”
海瑟薇抬头看他一眼，颇有深意地笑了：“反正我出门的时候，也是这么对那边的人说的。”
“……啥？！海瑟薇你还真的不把我的正直当形象了，是吧？”
“听说你和小满哥哥关系很好，我哪知道你是正直还是正弯呢。”
海瑟薇头也不抬。！！！简直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狄庚霖气咻咻地跳起来，一把将她扯过来按倒在地：“本大爷是直是弯，你在这里给我装不知道？！”
海瑟薇笑得更愉快，眯着眼，娇着嗓子学着那些女人揽客的声音。狄庚霖面色一阵被戏弄撩拨的恼然，这下好了……本来只是下个雨，海瑟薇衣服湿了进来换身衣服，两人啥也没有，他还清白得很。这会，他真的成要特殊服务的了。“那好吧，这位小姐你怎么收费？”
狄庚霖把她压的更紧，扭住胳膊推到胸前，兴致勃勃地问她。他不明白为什么海瑟薇一个眼神，就让他按捺不住。“哦，姐不卖的。”
看他火起来了，海瑟薇嫣然一笑，蓦地把他推开。毫无兴致地起身，重新坐回沙发上抱回电脑。“海瑟薇你个死……”“我在忙，别闹。”
狄庚霖刚刚要跳起来揪她领子，海瑟薇一动不动，很淡定地重新开始噼里啪啦。神情认真，脸上确实没有任何旖旎的兴致，刚才也不过逗逗他。“忙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在事务所忙，死我这儿来干什么！”
狄庚霖恼怒地哼她，然后感觉有点不太好下手。“想你啊。”
海瑟薇头也不抬地回答。……狄庚霖脸上的愤懑蓦地凝滞了几秒，然后淡了，低头凝望着海瑟薇，不知道说什么。海瑟薇就是那种太不在乎又太坦诚的死脸女人，听起来每句话都说得毫无诚意而轻而易举，可就是让人莫名语停。海瑟薇没留意狄庚霖的目光，早已重新恢复刚才面对笔记本的时候，一丝不苟的模样。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然后咬指甲，望着屏幕等待，皱眉，再咬指甲，再噼里啪啦……怎么现在，连看她工作的样子都变得这么吸引人？“……真烦人。”
狄庚霖摔回沙发，仰躺下去，拉过杂志一把盖住自己的脸颊，把脸埋到杂志里。话音刚落，“啪嗒”一声，整个房子突然陷入黑暗。“卧槽，海瑟薇，是不是又是你干的！”
狄庚霖跳起来，有完没完，看个杂志都不行了都？“不是我。”
海瑟薇顿了一下，然后起身去了房子进口处，搬过椅子试了试空开，“应该是雨大，停电了。”
“……”海瑟薇重新回到笔记本边，继续一言不发，不受影响地开始噼里啪啦。过了十几分钟，狄庚霖终于开始好奇她在干嘛，昏暗里凑过去看，发现她在一个一个黑，上面全是她调度出的人物资料表。“这是？”
“小满接触过的人。我上次只是粗略比照过模样，全部排除掉了，没有得出结果。但是南霜说，St一定就在这些人之中，所以我在查他们更为详细的资料。……但是九峰的客户账户身份都不低，隐私保护的挺好的，一个一个来，这需要点时间。”
海瑟薇回答。狄庚霖默然，难怪她这么马不停蹄地认真。“饿么，给你做点吃的？”
狄庚霖站起来。“饿。”
海瑟薇说。说完又抬头看了他一眼，“贤惠如你，可以开始做白米饭和中餐。我会用筷子了。”
……“先生，您要不要过来看看这些资料？”
南霜坐桌边，有点迟疑地出声问简律辰。简律辰坐在另一边沉着脸，一言不发沉默地翻着《圣经》，没搭理她。关于鱼小满的事情简律辰一向认真，现在海瑟薇破解一个人物资料就传过来一个，她一直在这边同步接收。但是简律辰现在保持着不闻不问的状态，这让她有点担心……简律辰和她之间一直保持着耳麦的联系，因而她听到了鱼小满和简律辰的对话。感觉这一次，两人是不是闹得有点太严重了？鱼小满的话太刺人了。尤其的刺激大老板。南霜抿抿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还是劝解？她想了想，说什么也不合适，于是轻声叹了口气，继续自己翻看分析了。而简律辰就坐在那里，只字不言地翻着手里的书，仿佛陷入了石雕的静默，一句话也不说，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房间的窗户开着，但是下午的空气却尤显得沉闷。天气很亮，却很燥，空气里有躁动的因子在发酵，雨云从东南方来，西移，明天或者晚上，大概会下雨。……黄昏。客栈建成些年了，木头老，能听到对面的门打开又合上的“嘎吱”声。应该是鱼小满背着画板出门了。南霜下意识望了眼简律辰，发现他仍旧面无表情，也没抬头朝窗外望。他只是一下午保持着眉头深锁的沉沉神情，和一动不动的姿势，在窗边坐了好几个小时。鱼小满目光略过空无一人的中庭，并没有再看对面房间。她背着画板，高跟鞋在木板上发出哒哒的响声。然后目光笔直地离开，背后的男人和景色，便之于她渐行渐远。做到这么过分，总算是结束了啊。鱼小满麻木地想，她再回来，对面的房间，应该就会人去楼空。南霜在一片资料中握着笔记记勾勾，皱眉不展。听着外面的声音，正准备再幽幽为这两人再叹一口气，一直缄默的简律辰突然开口了：“查Cyril。”
……“什、什么？”
南霜愕然。“我说不要查别人了，直接让海瑟薇，查查Cyril。”
简律辰站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鱼小满顺着脑子里的方位走，花了比预想短的时间，便到了她和白泽约定好的建筑。不过这栋建筑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豪华一些，近年还住了不少数量的度假游客。“真的在动工啊……”鱼小满仰头看着一些堆积在建筑边沿的水泥石灰和停着的搅拌车，呲牙咧嘴。居民楼外面还做了不小的改建，艺术化的植被和小路，外面宽敞的一块地方，还建了一个很大的露天泳池……鱼小满站着端详了一下布局，觉得这块地方以后维持原样也不错。正巧白泽打电话来，鱼小满接起，说她到了，就来。天台上灌满了高空的大风，铺满了金灿灿的阳光。“你要画我？”
白泽坐在天台上，背影对着夕阳，微微歪着头问鱼小满。“嗯嗯，你别动。”
“……好吧。”
白泽刚准备站起来的人又重新坐下了，有点无奈，“但是小满，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你那边栏杆拆了啊！嗯哼，我在下面就猜到楼顶动工了……风大，吓人，我要离远点。”
鱼小满说。应该是动工快结束了，楼顶也堆着些沙子，旁边还停着一个小吊车。鱼小满很快地打开折叠的小支架，搁上画板，站在她刚刚上来的位置，微笑凝神。“你不要动，就这么坐着，这样挺好。”
这样真的挺好，时间也很好。白泽穿着很讨人喜欢的白衬衫坐在阳光里，仿佛一点阴影不见。他本来是在等她，现在等到了，于是看到她的那瞬间露出了一抹会心又瑰丽的微笑。他的正背后是巨大的太阳，轮廓从他的白衬衫里透过，衣角揭起，铺洒在天台上，金光万里。……“花蝴蝶，你快出来出来！快点！”
海瑟薇的呼唤声在大厅响起。“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有人发现了你？是不是有人追到这里了？！”
狄庚霖风风火火从厨房蹿出来，以为海瑟薇碰上了什么紧急的事儿，一脸的焦急。“哦，没啥，帮我滑一下手机接听谢谢。”
海瑟薇继续头也不抬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