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锦瑟意外的发起高烧,体温忽然飙升贴近四十度,除了温水整天米粒未进,加上特殊的那几天,不但她自己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连带上卫生间换那个什么都要人搀扶着,感觉好像世界末日。整座宅子里的人都跟着手忙脚乱,S市最具权威五位医生被请来其三,另外两只在国外开学术研讨会,经专家会诊之后断定为病毒性发烧,不出意外最多半夜就能退烧,不会有发展成肺炎的危险……可这高烧异常顽强,起起退退两天不见好转,打针吃药也不管用,锦瑟开始抽筋,烧到严重的时候迷糊着喊叶涵的名字,或者毫无知觉嘤嘤的哭,叶涵哪里还会去公司,所有的事情都推后处理,重要的就由秘书直接送到家里来。看着小不点儿受罪他比感同身受还要剜心,第一次从永远的不疾不徐直接升级为变异低气压暴躁版,冷着他那张年轻英俊的脸质疑三个教授级的专家,你们到底有没有能力?不过是个病毒性感冒引起的发烧,为什么总是不见好?最后还是庄生领着他们庄家的御用老中医来煎了药,几副喝下去,降了体温,有了好转,锦瑟那只一直紧拽着叶涵衣服的小爪子终于松开。没人听见,叶家主人那一声松懈下来的叹息…………第四天,白莉莎和温倩来探锦瑟的病,一群人围在床头说说笑笑,前几天的阴云随之一扫而空。庄生不知从哪天开始就一直赖在叶家,他说有一类人天生的使命就是折磨别人,不管她们想与不想,当然最后都被终结在他庄家的老中医手上。锦瑟,天生便是让人为之操劳担忧的。小病初愈的人靠坐在自己的床头,懒得和庄生斗嘴,脸色苍白,精神倒不差,一屋子人正说笑着,就来了位谁也没想到的探病人。卧房的门被打开,跟在叶涵身后进来的女人让房内的四人一时间都反映相同的沉默收声,齐刷刷的看了半响,愣是把提着水果篮的来人看得极其别扭不自在。既然不自在,还来干嘛呢?叶涵的新女朋友,名字……说真的,她的名字除了叶涵和她自己,房间里的其他人是都不记得的。她该是一个……不属于这个圈子的人。真想不明白,叶涵为什么会把她带回家来。庄生最先‘哟喝’了一声,“稀客啊!”
从床头边的沙发站起,走过去顺手从她手里接过果篮,口气跟主人家似的,“来了还带礼物,这么客气啊……”白莉莎哼了声,斜眼瞥他,“瞧你这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改姓叶了。”
把水果篮提回来直径放坐床上的锦瑟怀里,庄生笑得痞痞的,“庄家我排都排老四,也不知道我家老头登天之后能分到多少,不过——”他大逆不道的话音一转,“要是我娶了小媳妇儿,以后怎么说叶家也得一半归我吧?”
“一半?”
这么说来锦瑟岂不是很值钱?白莉莎瞪了瞪眼,盯着叶涵寻求答案似的,却不巧看见他身侧的美人,觉得……好像这个男人早晚也会娶妻生子,怎么样,叶家那么大的家产,也不该会有一半分给那小丫头吧?可偏偏,叶涵一言不发,眸色定定的看着床上的小病号,不知他此刻是否在审度,一半,是多了,还是少了?“怎么样啊,小媳妇儿?”
气氛似乎靠庄生一人艰难的维持着。对老掉牙的玩笑,锦瑟已经完全免疫,抱着果篮,她对站在叶涵旁边的女人简单平静的说,“谢谢。”
女人回她一个礼貌的微笑,“听说你病了,一点心意,祝你早日康复。”
气氛再度嘎然……刚才还挺好的,就在来人出现的瞬间,气场缄默对撞一般突兀起来。“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一个环境里,温倩始终是那个最会审时度势的人。白莉莎和她是连体婴,同进同出,忙不迭的也说要走,庄生自觉圆场无能,跟着一起开溜了。于是转眼间粉色系的卧室里安静了下来,锦瑟还艰难的抱着那个花里胡哨的果篮,叶涵走过去从她怀里提起帮她减轻负重,耐心的询问,“这个要吃吗?一会拿到厨房让下人给你剥好送过来?”
锦瑟看了眼他身后保持微笑的女人,又看了眼他手里的果篮,点头,同时再打一个呵欠。“我困了。”
她细声细气的说,不再多看那谁一眼。“那就睡一会儿吧。”
叶涵帮她把垫在背后的枕头取出来放平,扶她躺好,再替她盖上被子,掖了被角,确定她闭上眼睛,才带着人走出去。门关上,刚闭上的眼睛重新睁开。根本,不想睡。……落寞的秋天,叶家的后花园,被园丁打理得极好的蝴蝶兰成片的开,以锦瑟最喜欢的紫色和粉色为主,只消半片光华,便能生出梦幻色彩。漫步其中,嗅着淡淡的花香,偶然回眸望那座极具古典特质的老宅,恍然会误以为进入某幅如梦如幻的油画中。怀旧的色调,抒怀的氛围,加上一对俊男美女的组合,这个时候不谈恋爱,是不是太扫兴?事实就是那么扫兴的……“这里环境真好,不愧是叶家的祖宅。”
楚灵夕轻巧的走在前面,参观S市最传奇古老家族的宅邸,应该是件荣幸的事吧。其实她的名字……很动听。叶涵平缓的走在她身后,保持着在人前一贯的温和,站在永远的水平线上,不靠近任何人,只会对你微微笑。“没想到你今天会来,有些突然,希望以后不要……”“我以后不会来了。”
楚灵夕倏的停下脚步,没有转身,用背对他。她也觉得自己蛮傻的,从巴黎回来在机场的偶遇就认定是命定的邂逅,哪晓得就此跌入未知的领域,摔得不轻。认识叶涵的日子很短暂,他体贴优雅,面面俱到,和他在一起压根不用考虑任何,所有他都会在你想到以前打点周全。相识十天,她就已经在想,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啊……可一切关于未来的美好畅想,都在那个叫做锦瑟的小女孩出现后被打乱。叶涵会在他们约会时带着锦瑟一起用餐;会在突然雷雨大作的时候将她丢在电影院门口,头也不回的驾车离去,只因为一句‘瑟儿怕打雷’;会因为锦瑟第一次来例假,丢下满场的达官显贵,从自己的生日派对溜走。当楚灵夕提着昂贵的裙摆追出去时,只看到副驾驶上裹着叶涵外套的小女孩,她的表情是那么淡定自若,仿佛一切本该如此。她情何以堪?锦瑟病了,叶涵可以放下一切,不眠不休的守候至此时此刻,记得她刚回S市因为肠胃炎住院五天,期间他只来探望过一次,当时她多么的感动……可方才她看到叶涵细致入微的为病床上的小丫头掖被角,天晓得她有多嫉妒。她竟然嫉妒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今天冒昧的闯入不属于自己的领域,也仅仅只是为了最后死心的证明。瞧啊,她还没主动提出离开,就接到了驱逐令。有些尊严,要自我留守。深呼吸,她转身面对他的时候,笑容明媚,“我们分手,你记住,是我先提出来的,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在意,可是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就这样吧,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告辞了。”
说完之后,把骄傲的背影留给那个比她骄傲千万倍的男人,一身轻松。叶涵勾唇,蓦地想起某日庄生在他耳边闲话,说,有些女人,在甩你的时候是最美的。初时觉得这理论简直是……欠抽!现在恍然似乎真是那么一回事。于楚灵夕来说,只不过是‘生不逢时’而已。他确实,没那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