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感觉是毫无感情,甚至还有些不耐!才恍惚过来,就在她还在组织语言不知道要从何说起,抑或者已经进入神游状态压根忘了要打电话这回事时,手指头已经不知不觉的触碰了那颗拨通键……锦瑟从来没听过叶涵用那种口吻说话。太过随意,保持着很冷、很淡,却也是你知道永远也无法走进的距离。好像一直有另一个叶涵的存在,只是她从未面对过,所以以为那种‘存在’是不可能的。单单三个字就把锦瑟速冻成冰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要做回应,连打电话的意图都忘得干干净净。捏着电话,满脑子想的反而是白天左晓露对她说的话……“你不知道吗?叶涵是私生子,他父亲叶筱从来没有结过婚,死得也突然,在叶涵出现之前,外面的人都以为叶家要绝后了,那么大的家产落在叶锦荣的手上,早晚落魄衰败,其实他们不知道,庄生的父亲,还有墨的父亲早几年前就受叶老太太的委托,一起去到泰国找叶筱唯一的孩子,他们只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存在,其他的细节少之又少,庄生对这件事很清楚,当时他和墨也跟着一起去了……”循着一点点的线索,最后他们终于找到叶筱的儿子,那是泰国南部人口最多的府——洛坤府。你无法想象当时的情景,北堂墨在某天喝多了,忽然想到无法忘怀的那天,借着醉意跟左左说的,那是他想守住的秘密,不是不能说出来,而是……不敢相信!连旁观者都想找一个宣泄的出口。泰国有着复杂的宗教文化,人口众多,龙蛇混杂,穷富极端分化,如果不是那张和叶筱极度相似的脸孔,在那种情况和环境下,庄正德和北堂振都非常的难以接受,那个不足十二岁、连话都不会说的男孩,竟然就是叶家最后的继承人!找回来的只有叶涵一个人,母亲不详,好像他一直都是自己生活,只靠自己……名字也是后来蓝婧姝为他取的,再秘密的花了两年时间改造,教育,教他怎样做一个真正的人,抑或者说……拯救。左左说时连表情都笼罩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俨然把叶涵少小时那段经历当作不可思议的历险故事来说。到底是怎样的情况和环境,还有那时候叶涵真实的样子,却都模糊不清。这些庄生从来就不提,锦瑟根本没有想到过,如果不是左晓露当作故事说出来,也许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不到十二岁,一个人靠自己生活,母亲不详……在什么泰国的地方找到的?如何的环境?为什么不会说话……锦瑟心里有好多疑问,一直以来她都知道叶涵是特别的,无关他拥有的权利和财富,有些人必然有特殊的经历,从而早就与众不同的他。而叶涵在来到叶家之前的经历,必然会影响他的一生。第一次触及这片未知的区域,就连自认为和叶涵最熟悉的小不点儿也犹豫了,可能如同刚才接电话时那样的语气一般,那是一个……于她来说,陌生的他。握着电话,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剩下的只有沉默的好奇。隔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叶涵的声音再度响起,比之前柔和了许多,好像是笑着说的,他问,“是瑟儿吗?”
她不说话,他却已猜到来电那方的人是谁。北堂墨不会无意义的拨通电话不出声,会用他电话在这个时候来电的,只怕也只有锦瑟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小不点儿弱声惊动了下,觉得他知道是自己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又问道,“你在做什么?”
过快的语速,轻易像是在掩饰什么。叶涵轻笑,对答如流,“在书房,处理一些文件。”
于他来说相当平常的一天,接到了一个令人舒心的电话,仰靠在红木打造的实心椅子上,眉头不自觉的舒展了开来。“没事……”心里头堆满的那些疑问,锦瑟问不出来。就在电话接通的刹那,她想到另一种可能:也许叶涵根本不想让她知道呢?吞吐的话音,让男人以为她是想问何时能回家,遂耐心道,“这几天新闻已经压下来了,不用想太多,等奶奶心情好些了,我就来接你。”
“我不是想问这个!”
锦瑟迅速说,潜意识里已经觉得自己给他造成许多麻烦,虽然不多这一次,可真的已经……够了。“那是什么?”
电话那端传来叶涵放松又好奇的调调。难道在北堂家住得开心,不想回家了么?握着手机,锦瑟陷入纠结状态,那颗复杂的小脑袋好像被倒进一桶浆糊,黏稠稠的,快把所有的思绪都凝固在一起。等了会没有回应,叶涵又道,“你在什么地方?这几天过得如何?”
“挺好的。”
只是说话的声音为什么那么失落呢……“我和左左还有北堂墨在KTV。”
顿了下,锦瑟接着说,“就是我生日那天你来抓我的那家。”
有突然发难的意味。叶涵微微一怔,有点搞不动今天这通电话的来意,“然后?”
“没什么啊,就是觉得有点无聊。”
扒拉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锦瑟状态回归了不少,心下决定还是不问叶涵以前的事了。对方却同她开起玩笑。“难道你还想我过来抓你一次不成?”
“不是……”这几天她又没犯错。“不是吗——”拖长了话音,安坐的男人眸色轻轻动了动,不由自主脱口道,“难道是想我了?”
类似暧昧的口气,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才……才不是!”
瞬间,锦瑟感到双颊滚烫,眼睛都睁大不少,脑子发热,一股脑就说,“其实我是想说,这么多年我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这次闹得那么大,一定很棘手对不对?如果你要和那天的那个人结婚,就结吧!就算把我送出国也没关系,我真的……”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沉默——似乎电话另一端的人也被那番话给震得不轻,看不到脸,也知道应该是在消化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完全懂她的意思。“那个……”锦瑟酝酿了会,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你听见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嗯。”
叶涵应得很快,一个字,单音节,谁能听得出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在做什么打算?嘴又张了张,锦瑟想再说点什么,蓦地!话机里,叶家的主人突兀的笑起来……叶涵很少在人前毫无戒备的露出发自内心的笑,一般都由外人来猜他的心,而大多数时候,你只能看到这个男人——皮笑肉不笑。所以一直锦瑟都觉得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是件很美好的事,但不代表在她说出连自己都觉得惊悚的话之后,他还能给你这样笑出来,好像前面那个‘嗯’声的应和只是在酝酿……更惊悚了不是么?锦瑟连‘有这么好笑?’的疑问都问不出,只得握着手机无语。等叶涵笑够了,自知失态,咳了几声掩去尴尬的气氛,遂即道,“所以你是打电话来开导我的么?”
“随你怎么说……”随他怎么想,锦瑟觉得在打电话以前的纠结已经和此刻完全无关,她做了件幼稚的事情,而回应自己的人表现得更加幼稚,已经完全偏题。那边传来长长的一声‘哦’,叶涵还是很轻松的语气,“你觉得凌素儿怎么样?”
“……”他竟然直接就问了,锦瑟僵了僵,眉头皱了起来。如果她说不怎么样,他会不做选择吗?可是这通电话的来意明明刚才说得很清楚,现在再说不好,是不是前言不搭后语?“怎么不说话?”
等了会,他又追问,这夜显得有些咄咄逼人。“有区别吗?”
锦瑟无意义的小声叹气。她已经十四岁了,不是四岁,名门望族的婚礼参加过好几次,又有哪一次是以‘真爱’之名?只怕庄生想要娶单结香都得费一番力气。叶涵娶谁有区别吗?只要有利益,只要对叶家好,那个女人是谁无所谓,重要的是她的身份和背后的价值。“什么区别?”
一下子,男人独有低沉的声线似乎降了几个幅度,轻易让人听出他心情都变得黑暗。全都是疑问,最无奈的是,答案根本不用说出来,生活和宿命一直在等你妥协。又沉默了良久,锦瑟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以往和叶涵交流从来没像今天这样那么艰难过。“那个……我先回包房了,时间太长北堂和左左会担心的。”
她不自觉小心翼翼。勉强扯出个她看不见的笑,叶涵温煦道,“去吧。”
挂了电话,更加怅然。说不清为什么,也或许是……书房里,男人陷在那张古典的红木椅中,强制的打断肆意游走的思维,双手十指交错,置于唇边,幽暗了眼眸,浓稠的眉间隆起几道褶皱。然后在心里用极轻极清晰的话语告诉自己,这世上没有那么多或许。几声叩门的声音响起,女佣将泡好的茶送了进来,“先生,老夫人今天的血压比昨天高,您要不要……”又是这招吗?浅笑了声,摇着头,叶涵道,“不必了,你去替我告诉奶奶,明天我会赴约和凌家小姐一起吃饭,请她不用担心。”
诚如蓝婧姝所言,叶家未来的掌舵人如果连风华的股东都镇不住,娶谁都是废的,那么……他娶谁有什么分别?连锦瑟都看出来了,他根本就没有说‘不’的权利…………挂了那通让人心情更加复杂窒闷的电话,锦瑟又在楼道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准备往回走。就是那么巧,刚站起来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交谈的声音,说话的人刚开口她就认出是谁,她不可一世的亲妈,大明星苏月伶!高级的娱乐场所大多有电梯,夸张点的甚至电梯还分几个档次和等级,楼道通常没什么人走,传音效果极好,就算锦瑟不想听都不行。“……叶家的老太太如果真的压得住叶涵,我看那小子也没什么了不起。”
说到底蓝婧姝不就是个身患绝症活一天是一天的老人家么?苏月伶觉着,虽然她和习宇不共戴天,可这男人的本事她还是知道的,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起码要让她打得心里舒服。这会儿女儿也被送到北堂家藏着去了,私下还传出叶涵要和风华最大股东的孙女订婚的事,那这么看来她岂不是白费力气?习宇呢……好容易等到她回来,巴不得把人当老佛爷供着,别说呼风唤雨,杀人放火都要去做,今天借着那个小丫头的事把苏月伶骗出来KTV叙旧,解释自然是必须的……“叶涵还年轻,始终需要支持,叶老夫人没几年活头了,为自己的孙子做安排理所应当,这次我们急躁了些,把新闻做得太大,给叶家施加不必要的压力,我也没想到老夫人会突然回来,如果叶涵真的和凌项的孙女订婚……”欲言又止,这话说得跟做总结似的,就等记者朋友举手发问了。习宇新闻做了太多年,当时苏月伶找上他的时候,他就知道有多棘手,闹到这一步是意料中的事,剩下的就看叶家的主人怎么决定。一把抢了男人刚点上的烟,看也不看烦躁的在墙上杵熄顺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苏月伶没好气道,“凌家千金算什么?不就是个股东的孙女?”
“那你的意思是?”
习大总裁小心翼翼的问,对刚才被抢烟白眼瞪那茬提都不敢提。“我还能有什么意思?”
又是一个冷眼,苏月伶淡淡然,“现在就看那小子的反映,让你手下的人都撤了吧。”
那方乖乖点头,又道,“如果叶涵真的要娶凌家的那位……”“你别想试探我。”
苏月伶脑筋转得飞快,“他要娶的话,你就给我想法子搅黄!除非锦瑟不要他,否则——”“你凭什么帮我做决定?”
霸道的命令还没下完,脚底下传来愤怒的吼声。苏月伶和习宇都被突然发出的声音惊得不轻,没想到下面有人在听,而且还是……锦瑟走上来,因为太气愤,每踏上一级阶梯都踩得很大声,一点都不觉得行为突兀,烧着火的漆黑眸子瞪着苏月伶,直到来到她面前。“你怎么在这里?”
亲妈先开口,脸上难掩愕然。看了眼她身旁的男人,锦瑟只觉得有些眼熟,没有多问,重心放在关键上,“这几天的新闻都是你在背后搞鬼?”
瞧瞧叶家主人的宝贝,那质问亲妈的气势,直把某位大明星在三秒内气得瞪眼发抖。“什么叫做搞鬼?我还不是为了你?”
知女莫若母,苏月伶立场明确又坚定,没打算认女,费劲帮她这一把,那是因为看出明显的端倪,这会反倒被指责,当然不痛快。“为我?你有什么资格为我?”
锦瑟迅速反驳,声音比她还高几个分贝,“我没想到这种新闻是你放出去的,你知道对我造成多大的困扰吗?”
对面高傲的女人冷笑了声,尖锐的视线好像将她看穿了似的笑道,“哈!你有多困扰?有比天天提心吊胆担心那个小子被别的女人抢走更困扰?”
锦瑟猛的一窒,哑了半秒,眼神直勾勾的和苏月伶交汇着,恍然意识到想要在她那里找到愧疚的颜色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也跟你没关系!”
眸色一定,撂下狠话,“可能这是你良心发现的杰作,不过我告诉你,我不稀罕!还有哦~我刚才已经给叶涵打电话,支持他娶对他最有利的女人,我和你不同,没有你那么自私,更不会为别人着想,你就别白费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