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单独旅行获得的感悟。在她看来其实那些都是避无可避的祸事,遇上了全当自己倒霉,在外面的这几天,看到的美好的事物,遇到的友善的人,得到的快乐,远大于今天遭遇小偷。如果有机会,她还是会选择一个想去的地方,然后尝试着独自享受旅途上的各种滋味。现在,她已经不那么害怕一个人了。……晚上九点出了警察局,两个人在各自的思想里一路无话的回了酒店,到了大堂时才反映过来这时候早就过了吃饭的点。叶涵忽然想起两天前酒店的服务生告诉他,住在他楼上那位小姐买了一堆食材回去,然后将厨房弄得像灾难席卷过后的地区,非常的惨不忍睹。他在暗自好笑的同时打心底的觉得锦瑟真的在努力做着改变,她想独立,她想任何事情都自己尝试。不再像以前那样依赖他,这次只是尝试,那么下次呢?他有些不敢想……庄生说的话却回荡耳边,等到锦瑟真正有了能够独自生存的能力,她还会需要他吗?他所能给她的,除了无限度的纵容和宠溺,还有什么?“吃什么?”
站在酒店大堂怔怔出神时,锦瑟扯着他的衣袖眼巴巴的看着他问,肚子有点饿了。叶涵低头就见她恢复了从前的依赖状态,心里不由轻松了些。暂时找回了那么点存在感……说到做饭,他跃跃欲试。……锦瑟是知道叶涵有厨艺的,小时候叶宅里晚上不留多余的人,那她饿了怎么办?当然由少主掌勺,负责将她喂饱。那也只是六、七岁的事了,记忆太遥远,只模糊的记得面条有蔬菜有叉烧,味道似乎还不错,再复杂点就是蛋炒饭,其他菜式什么的,她真的没映像。而且这些年都没再见他施展,难不成是有悄悄躲起来练过?反正锦瑟已经确定自己没有那方面的天赋,拒绝再进厨房,吃就有她的份。难得他涵少爷有那个心情,她当然宁可多饿一阵子等着看看,毕竟能吃到风华主人亲手下厨做的饭菜,全世界也只有她了吧?两个人决定了就立刻到附近的超市买菜,打算做的是牛扒,新鲜的时蔬和牛肉,还有细节方面的配菜,都细致的没落下。回酒店的路上经过蛋糕店还买了两块抹茶,本来叶涵还想再挑一瓶红酒,但想起拉斯维加斯那天晚上的事,犹豫了下还是放弃了。关于那件事……思前想后还是留待过一阵再说。不确定现在道歉锦瑟能不能接受,也许把小脸一沉,还不知道要摆多久的脸色,那也够他受的。回了酒店,去的是叶涵住的套房,他那边显然要大一些,多出间书房专门用来办公,笔记本照例一年四季的待机,文件把整个桌子都占据去了。那种办公室的办公气氛瞬间把锦瑟包围,看一眼她都觉得累。她知道他有时候会化身工作狂,也听过他在电话里冷飕飕的训下属,说一不二的口吻,生杀大权尽在他掌握,那时她想,如果没有庄生他们,叶涵的生活必定会过得很无聊。可经过了那个危险的夜晚,还有第二天看到美女三人组,她才意识到叶家的主人并非不会享乐,只是他比他们都会克制,所谓的‘自制力’。那晚酒精夺去他的自持,所以她才看到他失控的一面,亦是真实的一面。你以为他以前那些风格不重样的女朋友都是放在身边的花瓶摆设吗?只是她想得太单纯了而已。好在再见面他什么也没提,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来拉斯维加斯以前他们玩笑参半的聊到了结婚,到拉斯维加斯之后她差点失身给他,因此大哭大闹,除却如此掩饰尴尬的方法,再要她对他发脾气,锦瑟自己都觉得是任性过了头。就这样,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乎挺好的。厨房里的男人忙忙碌碌,没多久就从那边传来诱人的香味,锦瑟从暗自庆幸的忧愁小情绪里整理了出来,大餐可以吃了。……一张长方型的小餐桌,铺了好看的蕾丝桌布,烛台上烛光照亮面前的美食,七分熟的牛扒,煎成金黄色,油脂满溢,看一眼就立刻增添了食欲,旁边点缀着切成薄片的黄瓜和西红柿,还有热水抄过的西兰花,单看卖相那是相当不错。叶涵自己也很满意。“试试怎么样?”
他也没想到可以做到这种程度。手握刀叉,锦瑟切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咀嚼……然后……看着坐在对面满脸期待等着赞赏的男人,嗯……该说什么好呢?“味道不好?”
见她盯着自己不说话,叶涵疑惑的问。“味道……很正常!”
真要锦瑟客观评价的话,那就是不好吃,也不难吃。要怪就怪家中的大厨太厉害,一个月里换着花样做,菜单不重复,没事还能弄出自创发明,早就把小公主的口味养得刁钻无比,牛扒这种东西,看起来很简单,其实可考做菜的人的功夫了。叶涵自己也尝了一口,果然很普通,好在吃的人除了自己就是小不点儿,在她跟前用不着担心面子挂不住的问题,反正早就被她下了无数次。“要不还是叫酒店做吃的吧。”
他提议。锦瑟却摇头,继续切着盘子里的食物一口口的塞进嘴里,细嚼慢咽,“又不难吃,丢了多浪费啊,而且……”她极少的用那种眼神去看他,“我终于觉得你是普通人了。”
以前他在她心里是有多么的无所不能。叶涵僵了下,遂自己也感到很无奈,“所以以前我让你倍感压力?”
这句话正确的说应该是:所以以前,我好得让你倍感压力?不需要点明,锦瑟心里叶涵就是万能的,她享受他的万能,小时候心安理得,越长大越害怕会失去这种权利。很明显叶涵也洞悉了她这种害怕,可她不知道男人和女人总归不同,慎密的心思总是用到了别处去,哪里会如女孩子敏感多想。不回答他的提问,当成饭桌上的闲聊,这一餐,吃得轻松惬意。……隔天早起。先到总领馆办了临时护照,然后二人又去了商场,各自挑选了一部新手机,卡先临时用着当地购买的,叶涵只把号码给了公司的总秘,吩咐有重要的事情再打这个电话,无意外的话他明天就回S市。配合的是锦瑟的时间,小不点儿不是早就订了明天的机票么?把该办的事都办完,看时间还未过中午,他问她昨天说的想去的地方是哪里,锦瑟犹豫了很久才说,是怀托摩萤火虫洞。那是个极富童话色彩的地方,她在网上查看图片的时候就被迷住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溶洞里,满眼的萤火,成片成片的散发着星星一样的光,美轮美奂唾手可得,仿佛你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能许愿了。叶涵听她小女孩的憧憬着说完,笑着叹道,要对着不计其数的萤火虫许愿,这愿望到底是有多少啊……她听了只是丢给他不搭理的冷眼,小声的碎碎念说,本来她想一个人去的呢。再小声都让他听见了。本来的打算,和说之前的犹豫,她真那么想一个人去那个地方吗?他无解。租了车就出发,奥克兰距离怀托摩有160多公里,开车到萤火虫洞大概要三个小时,算起来时间还是很紧凑的。遗憾的是天不遂人愿,行了四十多里后前方因为绵雨天气发生交通事故,时逢周末,外出的车辆比平时都多,前前后后的堵得水泄不通,等现场处理完只怕都还要塞上好一阵子。叶涵征询小不点儿的意见,现在掉头回奥克兰,还能在市区里逛逛,她看上去似乎心不在焉的样子,对去不成萤火虫洞表现得也没多大失落,点点头便说了声‘好’。回去的路上锦瑟就缩在副驾驶位上睡着了。叶涵还是想不通,一边开车一边疑惑,明明说起那儿的时候期待又兴奋,路上没去成她连埋怨的半句话都没有,不小心被他听到的那句话真真上了心。为什么她想一个人去呢?不时看她熟睡的小脸,这些年越发长得精致秀气,也越发像苏月伶了,当然这只能在心里想想,说出来她会同他急,稚气一点点的褪去,唯一没变的是那种倔强。一旦锦瑟下决心要做某事,头破血流都要做到,他唯有尽力帮她完成,有时候就连叶涵也拿不准,如果有一天她无法得偿所愿,到时候会发生怎样的事?偏偏现在学会了将心事掖着藏好,他变了法的套取哄骗才摸得清那么一知半解,真是孩子大了心思越来越难猜。……回到奥克兰,锦瑟一小觉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到旷阔的大海,还有海港边不计其数的游艇。叶涵已经租下其中一艘,只等她睡好就打算出海钓鱼去。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早上不可能再去远的地方玩,而今天又只剩下半天,出海是个不错的选择,在海上看夜景非常舒服,天空特别广,星星特别多。前年在夏威夷渡假的时候,锦瑟最喜欢在晚上跟着叶涵出海,他钓鱼喝酒,她就安安静静的找个地方躺着望天,耳朵里塞上耳机听她喜欢的音乐。不过今天这样的天气,才刚有了点放晴的意思,不知道能不能看得见。除却那些被隐藏得越来越好的、不想让叶涵知道的心思,和他不愿意说出来增添给她的多余的担忧,两个人共同生活了太多年,默契什么的,早就到了心领神会的境界。把游艇开出海,锦瑟负责将需要用到的钓具,还有防寒的外衣准备好,外租的游艇上东西都很充足,小厨房的冰箱里会为租客填满了简单料理了就吃的食物,在海上呆一个礼拜完全不成问题,卫星电视随时转播各类体育赛事,无聊的话甚至可以唱KTV。晚餐是三明治、水果沙拉和煎鳕鱼块,小不点儿虽然毫无厨艺可言,但煮咖啡却一流,靠她灵敏的嗅觉都能掐算出最合适的分量和时间,每每对了叶涵的胃口。生活如是,平静而缓慢的度过每一秒,不需要突如其来的变化和应接不暇的惊喜,不孤单,不寂寞,有个人相伴,心满意足。……这夜的海上很静,算不上十分晴朗,好在绵雨早就停止,天幕上悬着寥寥可数的星辰,光辉依旧。甲板上两个人保持着静默,叶涵喝着小不点儿煮的热咖啡,守候着他的鱼竿,锦瑟则从船舱里取出专用的睡袋,就铺在他旁边,然后整个人缩了进去,耳朵里塞上耳机,望天发呆……晚上的气温大概在十度左右,索性的是今天海面上没有风,所以不算太冷。“……这样的时间总是让人觉得漫长而抒怀,重要的不你是在做什么,而是在那个身边的人是谁。”
静静的夜晚,锦瑟听着这里华人频道的电台广播,耳朵里听到这句话时,忽然她就不自觉的侧头去看叶涵。他和以往的任何时候一样,看上去温沉而安宁,被夜色构筑的侧面轮廓有种朦朦胧胧的柔和感,穿着防水防寒的深蓝色大衣,守着那根鱼竿,眸色平静,你猜,此刻他在想些什么?“怎么了?”
感觉到旁边的小不点儿有动作,叶涵也偏过头看她,以为她想要吃点什么,或者有什么要求。以前出海时她就会这样发懒,有什么想法就赖着指使他去做,端茶递水,他习以为常。扯下耳机,锦瑟干脆侧身转向对着他那边,正大光明的打量他,“没什么,就在想你在想什么呢~”回答是让叶涵措手不及的诚实。不得不说,过了那么多年,他对她冷不防的小大人风格仍旧不习惯。笑着便打趣问,“那你想到了么?”
也可以说是狡猾的套话吧。锦瑟只是在看他,很认真的思索了下说,“我不告诉你。”
叶涵失笑,小不点儿真厉害啊,偶不时用大人的语气吓唬你,然后再在你正色对她时,拿小孩子的语气敷衍你,精得你想不服都不行。所以在这样容易引发感慨的夜晚,他将目光移回毫无动静的鱼竿上,费解得幽幽叹息,“有时候我也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轮到她好奇了。叶涵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她立刻懂了,“我知道,你不告诉我。”
其实这个人的报复心是很强的……“怎么突然来拉斯维加斯?”
他忽然问。他又不是不回去了,而且,那几天他早就反复的想,回去之后是不是该最先给跟他求婚的小丫头一个答复?哪知道她先跑来了,他们的见面方式……真叫人忧愁。没准备好的人是叶涵啊……想起已经发生了的那件令人尴尬得无所适从的事,锦瑟撇撇嘴,没再看他,只淡淡的说,“想来就来了。”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看着她别扭,继续问道。“你不想我去吗?”
“不是。”
叶涵眼角眉梢间似有歉意,稍稍停顿了下,整理了话语,“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来时提前告诉我,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对那天晚上,我很抱歉。”
态度诚恳得锦瑟有些受宠若惊,不管他如何对她好,她都还没见过他认认真真道歉的样子,而且还是对着自己。可是,锦瑟忽然不想像从前的任何一个时刻,轻易就买他的账,给他台阶下。你说,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