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黝黝的夜,好似无边的浓墨毫无遗漏地涂抹在天际。当尹悠和陆以慕回到陆宅时,金紫榕已不在。“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妈为什么突然离开?”
吃完晚餐洗完澡后,尹悠躺在床上好奇问道。“她有个六岁的儿子在美国,快要上小学了,原本铁板钉钉的入学突然出现问题,她自然会去处理。”
陆以慕淡淡道,眸子看不出情绪。尹悠没再问下去,心蓦地痛起来。她还记得幼年发生的一件小事,陆以慕发起四十二度高烧,命悬一线,她从花园里采些正娇艳的鲜花去看他。阳光正浓,颜色正好。陆以慕躺在病床上,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她屁颠颠地跑到窗户张望,好奇问道:“以慕哥哥,你在看神马呀?”
他只是淡淡道:“妈妈说她今天下午会回来。我看着,等她一进大门就能知道了。”
但,陆以慕等了一整天,金紫榕也没有回来,甚至连个电话也没有。“或许是路上有事耽误了,说不定她明天就回来了。”
陆以慕自行为金紫榕辩解。结果,两周后陆以慕高烧完全好透,金紫榕也没有回来。或许是童年里,陆以慕受过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他对媛媛和叮当宠到心坎里。尹悠没再说起有关金紫榕的话题,陆以慕却主动说了。“尹悠,我大概知道喻北堂的目的。妈当年破坏过喻北堂父母的婚姻,她当初和喻北堂的父亲热恋,刺激喻北堂母亲住进精神病医院。而妈那个六岁大的私生子,就是和喻北堂的父亲生的,只是喻北堂的父亲在四年前因癌症去世。”
寥寥数句,陆以慕说得平淡,尹悠却听得心惊胆战。“那喻北堂……”尹悠突然明白过来,喻北堂是想要报复吧。报复金紫榕和金紫榕的儿子。为什么有人甘愿当小三破坏别人的家庭?“就是你想得那样,我以后会在你身边多派人。”
陆以慕简单说完后,就背过身熄灯睡觉。尹悠迟疑地伸出手,想抱住陆以慕的腰,最终还是徒劳地放下。他是生气了吗?应该是的吧。……陆以慕是有点生气,老婆被除他以外的男人亲了,老婆几天后才能告诉他,他能不生气吗?这天下班后,陆以慕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应了侯海洋的邀约,在酒吧狂欢。昏暗灯光,飘忽不定的迷离眼神,白皙玲珑随着震耳音乐疯狂摆动。“哥哥嗳,你冷着这张脸真是难受,咱能不能笑笑?”
侯海洋一屁股坐在陆以慕身边,给他敬了一杯酒。“你们玩,等会记在我账上。我有些事先走了。”
陆以慕端着杯红酒,血红色的酒液映衬着如玉竹般的修长手指,美妙得不可思议,他如君王般淡淡睨视包厢,内心的空洞和阑珊越扩越大。这些年来,对这些应酬性娱乐场合,他越来越缺乏兴趣。从内心的渴望来说,他更喜欢在家陪伴女儿和妻子。想着,陆以慕拿起沙发背上的玄黑色外套,起身离开。“喂喂,哥哥,哥哥……”侯海洋在后面叫住陆以慕……豪车行驶在繁华街头,陆以慕从没有如此渴望见到尹悠。陆宅,媛媛的儿童房,尹悠正在给床上的媛媛讲童话故事,三只小猪。“嘘,睡着了。”
讲完故事后,尹悠一走出门,就看见门口的陆以慕,她把纤白素指竖在粉唇上轻轻道。她闻到陆以慕身上淡淡的烟酒味,知道他应该是去酒吧了,但待的时间不长。尹悠情不自禁想着,他去那是应酬还是寻欢,是个什么样的女子陪着他?很多想问的,很多猜测的……但最终尹悠什么都没问,她只是安静地回到卧室,进浴室洗澡。热水淋刷在她身上,尹悠把湿发全都捋到脑后,小手捧着脸深呼吸一口。她也不想被其他男人吻啊,为什么嘴上没有怪她,却用行动远离她?正想着,陆以慕就突然走进来,真的就是突然。尹悠一点防备都没有。“我还没有洗完……”尹悠话未竟,因为陆以慕穿着丝绸睡袍直接抱住湿漉漉的她。“等会等会,我先把身子擦干了。”
尹悠推拿着陆以慕,但没推动。他抱住了她,吻急促地在她身上吻着。“尹悠,尹悠,尹悠……”他一直在叫着她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隔着他薄薄的睡衣,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气和淡淡的清香。尹悠的双腿有些许软,骨头也在颤栗。“……陆以慕,我身上是湿的……”意识到陆以慕要做什么,尹悠低若蚊吟。他连着好几天没碰她了,今天这或许是和好的讯号。“尹悠,尹悠,尹悠……”这双唇,以后不要再让别人吻你,不要……陆以慕在内心喃喃道,她的吻很炙热,克制的低喘,好似在压抑着什么。心口那个位置,很痛。他从小习惯了不去强求,父亲厌恶,他不去强求;母亲不爱,他不去强求,他唯一强求的就是尹悠。尹悠原本并没有嫁给他的打算,是他强求来的。尹悠渐渐迷失在陆以慕的吻中,他的鼻息喷洒在她的唇上,很滚烫,有些潮湿。但她还记得乖乖点头,她也不想被他以外的男人吻,不想。……陆以慕主动求欢,尹悠被喻北堂吻的事情好像就这么过去了。好像。尹悠将心情稍做整理后,就重新回到工作室继续工作。悠然工作室。“老板,你觉得我这张设计图怎么样?”
蒋静把新画好的设计图交给尹悠过目。“你看这里,有没有觉得这里再多加一条曲线会好很多?”
尹悠指出蒋静设计图上的缺陷,蒋静连连点头,又去修改设计图。说起来,蒋静要比熊爱玲勤快得多,有什么事都抢着做。尹悠对这个新员工很满意。在工作室的日子繁忙又充足,眨眼间一个月就过去了。这天,悠然工作室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金紫榕,尹悠的婆婆。她或许是把美国的事情重新处理完,重新回国。“妈。”
尹悠恭敬地叫了声,金紫榕是真的好看,五官精致,脸上的妆容恰到好处,精致到脚指甲,手腕间的白嫩尤其触目惊心。金紫榕今天穿了件玫红中裙,包臀的,领口有精致蕾丝,一双细白的长腿倒像二八少女。“嗯。”
金紫榕冷淡地应了一声,随后边悠然地在工作室走动,边用葱白般的指尖缓缓触摸一排精致衣裳。“这就是你开的工作室?”
“是,妈。如果妈不嫌弃的话,我可以给妈亲自设计几件衣服。”
尹悠恭敬道,这是对长辈基本的礼数。“算了,你设计了我也不会穿,别白费那片心了。不过你有这份心思还是不错的。”
金紫榕淡淡道。尹悠垂眸当没听见金紫榕话里的嫌弃,当没听见。其实只要金紫榕不针对媛媛和叮当,刺她几句她也无所谓。“还行吧,你这衣服勉勉强强。尹悠,我们来谈正事吧。”
金紫榕看完尹悠工作室的衣服后,冷淡地给出这句评论。尹悠双手交叉立于胸前,眼观鼻鼻观心,什么叫做正事?尹悠心底有了隐隐的预感。“尹悠,我想你也知道陆以慕打算给我每月定额。”
金紫榕端坐到沙发上,淡淡道。尹悠正想说什么,就被金紫榕抬手制止了。“你不必解释什么,这件事如果不是你,也闹不到这地步。”
金紫榕略带不屑道,既然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无法挽回,那么只能尽最大的能力为自己降低损失。“妈,陆以慕很多事情不是我能干涉的。”
尹悠尽量平静道,这要不是陆以慕的妈,她早就把人给轰出去了。如果当年金紫榕多少对陆以慕尽点心,陆以慕的童年或许就不会那么孤僻。尹悠永远忘不了,陆以慕童年时对母爱有多渴望。那望窗的纤细少年,侧脸忧郁悲哀,好似整个世界都黯淡下来。“以慕说以后每个月只给我两百万,你是怎么想的?”
金紫榕淡淡问道。两百万?尹悠微诧异,这对普通家庭可能是一笔大数目,但对于金紫榕来说,买几件衣服和做几次美容就用完了。尹悠知道陆以慕这次是真的下了狠心。但这是他们母子俩的事,她真的不好插手。“妈……”“这个数字是不是你跟他提的?”
金紫榕又问道。尹悠解释:“不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不是就好,那你去和以慕提,让他在后面加个零,我就同意每月定额。”
尹悠:“……”金紫榕走后,蒋静凑上前来,惊奇道:“天哪,老板,这真的就是你的婆婆,为什么看上去像你姐姐。”
尹悠苦笑不语,说不出话。当天晚上,尹悠把金紫榕的想法转达给陆以慕,陆以慕沉默不语。后来事情是怎么解决的,尹悠并不是太清楚,但金紫榕却没再到悠然工作室找过她。陆以慕或许在两百万后面加了个零,或许没有。尹悠想要做些什么弥补和陆以慕的隔阂,恰逢陆以慕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