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恋人刚刚结束温馨的晚餐,张睿就接到出警电话。“我坐出租回家,你直接去现场吧!”
看着挂了电话,对自己发愣的张睿,穆爽一边拿起自己挂在椅靠上的大衣,一边对男友催促。“或许我应该早一点听你的意见。”
张睿看着穆爽,有点不安的说。穆爽不解的问:“怎么啦?”
张睿叹口气沮丧的说:“现场就在大兴区临安路上,根据出事车牌已经查出,就是林幽稼父亲留给他让司机送他上学的那辆黑色奥迪汽车。”
“什么?”
穆爽惊呆了,但很快又说,“他下午告诉我他是乘出租车去的,会不会……”“现在距离你和他分手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张睿忍着内心的不安,沉着冷静的发动了车辆。穆爽听着,不觉间揪紧了心。天空中依然飘着零星的小雪,地上若有若无的是没有来得及融化的白色雪迹,冬天夜晚的温度总比白天低很多,穆爽不由自主的按按胸前的围巾。他们不再说话,张睿专注的开着车。临近市公安局时,张睿电话又响,同事告知他不用去现场了,让他直接到公安局等着开碰头会议即可。“现场人够啦?”
张睿调转方向问。“现场的工作已经收验完毕,死者和伤者都已经被拉走,出事车辆也通知了相关部门,他们很快派人来移走。”
“肇事车辆信息呢?”
“根据出事车辆的司机说,是一辆没有牌照的市政工作车,上面装着慢慢的树枝,但是车祸后司机开车逃逸了,目前正在通知全市各路段值班交警全力查找。”
“什么?”
张睿不由加快车速说,“市政上的工作车应该跑不快吧?”
“那种拉垃圾的大卡车,跑起来有时交警的警车都追不上,何况车祸时事发地点刚好没人路过,路况又好。”
张睿不觉间皱了眉头。车到市公安局门口,他爱怜的握一下女友的手,歉意的看她下车后,自己方向盘一打,匆匆驶进了市公安局大院,然后下车大步踏进市公安局行政大楼的二楼刑侦大队办公室。刑侦大队的几名警察刚从现场回来的警察,看张睿进来,把手头的资料往他面前一堆说:“都在这里了。”
张睿二话不说,伸手接过材料,一边看一边问:“怎么没调取附近路上的摄像头?事发地点可是有名的富人区,那里的摄像头不是应该安装的很正规吗?”
“两天前,市政绿化部门在那里对道路两旁的树木进行修剪,施工时不小心把摄像头专用线都弄断了,他们说还没有来及上报整修。”
“这么巧?”
张睿看着眼前的警察问,“那名伤者现在哪个医院?”
“第二人民医院。”
警察话音刚落,张睿翻出一份资料,上面详细的记着伤者的具体情况,各种字体行间他读出伤者应该是开车司机。这么说,那名死者……仿佛来不及多想,张睿把手中的资料放在办公桌上后,转身冲了出去。市第二人民医院距离市公安局并不远,大约一千米的距离,他警笛长鸣。就是这一千米,张睿感觉自己心跳加速了很多。想自己和林幽稼并不是很熟,只不过常听弟弟张伟在家讲起他;也常听自己的父亲在家讲起他那位富足,又为本地经济做出很大贡献的父亲;可……自己的女朋友下午还给他做了心理咨询……可怜的林幽稼,你家境优渥,成绩优异,正直善良……为什么就会……难道……见惯意外和生死的警察,还是发现自己有点不敢想了。停好车辆,直奔市二院急诊科值班室,对值班医生掏出自己的警官证。值班医生不敢停留,立即把他带到急诊病房。病床上躺着的果然是林幽稼的那名司机,此人二十多岁,犹豫惊吓和失血,他脸色苍白,精神不济,但一双眼睛看到医生领着张睿来到床前时,那里闪着倾诉的渴望。显然,这次事故对他来说完全就是意外。他只是一条腿被骨折了,头脑清楚。正在床上打着点滴,等张睿从上衣兜里掏出警官证伸在他面前,他挣扎着,成半躺在床上。“车祸发生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八点二十,你知道林幽稼为什么外出吗?”
张睿看着那名司机问。“是家里的保姆发烧厉害了。”
司机看着张睿,叹口的说,“我平时居住的地方离老板家并不远,平时他们有事打电话我很快就到。今天下午送林幽稼去火车站买票后,他自个又去了另一个地方,我就独自开车回家了。晚上七点多我正在加吃完饭,接到林幽稼的电话,他说家里保姆发烧厉害,让我送她到医院看看。路上本来行驶正常,不知哪里冲出来一辆拉着树枝的大垃圾车,当时我已经躲他到路边了,它还是对我的车撞了过来……”“你在对出现场的警察说,当时你曾经看到那辆拉着树枝的车远远地停着。”
张睿问。“是的,”司机动一下胳膊二百米距离时,它才启动,但很快就是高速度对着我的车辆冲过来,我一看不妙赶紧打方向靠最右边,没想到擦过时它还是撞到我的车上,保姆因为发高烧,用衣服包了头坐在后面……”“你是送保姆去医院?”
张睿听到此打断司机,强调的问。“是送保姆……”司机声音变低了,无辜和眼泪一起呈现给警察。“那位林幽稼呢?”
“这呢!”
伴随着脚步声,林幽稼掂着一个保温饭盒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稼稼!”
张睿惊喜又诧异的转过身来,但很快平复了情绪问,“你没事吧?当时……也在车上?”
“我在家呢,”林幽稼沮丧的脸上显出一丝神色,“没想到那么晚,他们还在工作……”听了林幽稼的话,张睿理解的拍拍善良的林幽稼,看一眼床上的司机,镇定的接过他手中的饭盒递过去,然后一把拉着林幽稼走到病房外面说:“这里找个雇工,你现在立即跟我回家。”
“雇工已经找好了,”林幽稼感激的说,“我已经给爸爸打电话,但他明天才能回来。”
“所以,”张睿扶着林幽稼的肩膀,有点果断,又有点不安的说,“今天晚上你住我家。”
林幽稼读出了眼前警察言语中的百味纷繁,他懂事的点点头。此刻,这个城市不安又担忧的可不是张睿一人。市长杨志禾在自己家中,得知那辆车内死亡的只有保姆一人时,正在对着眼前的人大发雷霆:“饭桶,蠢猪!”
“那要不要乘机……”对面的人看着杨志禾恼羞成怒的脸,扬起脸低声说。“不可,立即收手,收拾残迹!”
杨志禾猛吸两口手中的烟,把烟把子摁在烟灰缸,一边揉捏一边说,“那名司机立刻送走!”
那人答应着离开了房间。看着离开的背影,杨志禾愤愤不平的在房间踱步。上一次,他原本想着自己稍微动动嘴就给林春明一个教训,让他以后再自己面前更加俯首帖耳,没想到他一下子把资产转离这个城市,让他杨志禾在省领导那里得到批评不说,他林春明竟然这么快就把公司在上海上市了。想起当初自己对林春明在政策上的扶持,杨志禾更加难抑恼怒,感觉林春明的成功就是建立在欺骗和利用自己的基础上。想起自己出生在偏远山村的一个农民家庭,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一人拉扯着杨志禾艰难的生活的情景。那时与他们一墙之隔的邻居家男人,经常仗着他们家人多势众,经常欺负他们孤儿寡母。杨志禾现在还记得自己读小学三年级那年,也是冬天下雪时,母亲看到家里粮食没了就出去借,碰到隔壁家的女人站在门外,就对她说出自己的难处。那女人也是个好心肠的人,回家把自己家刚磨好的面给母亲弄了一点。谁知道这个时候,那个男人刚好回家,当即把母亲手里的面袋子夺走不说,还对着自己的女人痛打一顿,女人本就身体不好加上生气,没几天竟然死了。男人见自己老婆死了,就逼迫着母亲每天夜里到他家陪睡,不然扬言弄死刚满十岁的杨志禾。母亲万般无奈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拉着儿子杨志禾逃离了家乡。他们沿路乞讨到了省城,一个好心人可怜他们孤儿寡母,为他们在临街屋檐下搭了一个小棚子,还把自己家不用的缝纫机搬了出来。从此母亲开始给人缝缝补补,他们也开始在省城艰难度日。第二年母亲还托人把他送进了一所学校继续读书。重新进入学校的杨志禾发誓,要考上大学孝顺母亲,那也是他唯一的愿望。不曾想,天不遂人愿,他考上大学那年母亲就因病离开了人世。大学最后一年,杨志禾疯狂的喜欢上了同班的同学张晓雅,当年张晓雅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但他控制不着自己对她的喜欢和爱慕,可即便自己最后差点付出生命,也没有让张晓雅为他转身。上天用惨痛的教训给杨志禾上了情感第一课。从那时起,这个外表温顺的男人骨子里的冷漠常常让自己都难以相信。他暗暗下定决心要让自己过上高人一等的日子,对那些看不起他的人他早晚睚眦必报。当年他分配到医院,听说自己的妻子家庭背景尚可时,便使出全身的解数,把木讷老实且相貌普通,身材粗壮的她娶回家里。后来仗着她舅舅和哥哥的关照,凭着一腔热情和努力,他让自己从一个普通的医生上了院长,局长,到现在市长的职位。一路走来,人情冷暖他感觉自己悉数分明,分享到还是栽倒在自己的大学同学林春明父子前。想想自己可怜的女儿杨怡,在林幽稼面前的百般委屈和卑微,杨志禾感觉自己心再次被撕咬般疼痛。他发誓要为自己和女儿报仇。林春明走了,林幽稼不还在吗?!他知道林幽稼高中毕业就会去美国,他绝不会让自己再次束手无策。暗中派人紧紧盯着林幽稼,终于等来了机会。几天前,得知林幽稼已经去的美国大学的录取资格,他决定开始自己的报复。刚好那天上级下文:为了创建省城的文明城市,市长要亲自督促全市卫生大检查。前天下午三点,杨志禾决定临时班子成员会,为明天上级领导的检查做好最后一步。会议结束后,他和其他成员一样到各个城区进行突击检查,力争发现问题立即改正,而他所检查的正是林幽稼所住的区域。这里没有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也没有如水的车流,看上去环境优美,安静舒心。一幢幢别墅高大优雅,错落有致的散落在绿色的草坪之间,远远望去绿色的草坪上满雪纷飞,宽阔的道路两旁整齐的绿化带郁郁葱葱,反而给这里更增添了一份初冬的柔和与温馨。“有钱真好!”
杨志禾轻声对同行的人员说。“哎啊,这里住的都是富人,环境干净又漂亮,要是明天领导能到这里看看说不定会能我们打高分呢。”
一个随行人员接过市长的话说。“是啊,所以我们马虎不得,这道路两边的树木该修正一番了,不然万一天降大雪压断树枝砸伤了过往车辆和行人都会产生不好的影响,特别是住在这里的这些为富不仁的家伙们更会兴风作浪。”
杨志禾笑着说。此刻,天空中的雪依然轻盈的飞舞着,慢慢悠悠,没人体会市长谈笑风生中杀人不见血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