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光大亮,这才草草洗漱一番。欲要亲走一趟。哪知不待他出门,便被人堵在门上,却是宇文述派人来请,道是让他急速往西山校场,共商军务。李浑大恨,却又无奈,只得随着那人前去,一番折腾下来,直到掌灯时分方才结束。等他心急火燎的赶到目的地,城西昭德寺时,却蓦然发现,昭德寺外竟然到处都是重兵守把,道是陛下有旨,明日将要来昭德寺拜祭佛祖,为后日大验及此次东游北巡祈福。已下圣旨,昭德寺暂时闭寺两日,以侯圣驾。李浑亡魂皆冒,心中直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自铺天盖地的向自己罩来。怔仲半响,方才暗叹一声,转身而回。暗影处,宇文述闪身而出,望着远去的李浑,嘴角勾起一抹儿冷笑,满脸的阴鹜之气,目光中尽显狠戾之色。不说这二人各自肚肠,李浑回去也自有一番安排。单说庄大少回府后,急忙将李靖请到书房,将今天的事儿一说,李靖沉思半响,叹道:“李阀完了。”
庄见一愣,疑惑的问道:“为啥?我看那老头今天的意思是要罢手了,怎么还会完?”
李靖摇头道:“皇上受那畿语所惑,早有尽除李阀之心。他就算安分守己,也不过是拖延些时日而已,不过也未尝没有转机。可惜偏偏此次竟是有了异动,皇上准备多时了,好容易抓住他的痛脚,如何肯轻易放过?就算李阀这会儿缩头回去,皇帝也不会容这个隐患留存的。定会想法将他逼入死角,一击而定。况且那李阀身边还有个一直虎视眈眈的宇文阀,那许国公战阵上虽是勇猛,但心胸着实不怎么宽阔。他两家既是早结冤仇,又哪里容得下敌手活命?必然在旁推波助澜,李阀四面楚歌,前即不能,后无退路,战不能胜,降又不准,唯有一死耳。”
庄见想及那老头对自己颇是亲厚,心下不觉黯然,只是这等政治斗争,本就是你死我活,毫无妥协可言,他虽是叹息,却也不会去傻乎乎的把自己掺和进去。第三日,西山校场上,高高的点将台上,皇帝杨广一身金盔金甲,端然而坐,两边厢雁翅排开各文武大臣,台上四周遍插十二色旌旗,在东风中扑啦啦的响个不停。台下校场上,十个巨大的方阵整齐排列,十万大军各依一方。盔甲鲜明,耀日生光,刀枪戈矛密密如林,方圆百里内,鸦雀无声,杀气凛然。十万人虽不出声,但只那股气势,就让人忍不住血脉贲张,心中凭生云霓之气。庄见一身银甲,手持自己的独门大铁勺,看的不禁是眉飞色舞。这般大阵势,他却是从没经历过的,眼看着眼前的十万铁血之士,脑中却是意淫着,这若是带到后世街头,那可当真是无限拉风了。至于后世街头能不能容得下十万大军,政府又会不会让这十万大军出现,却不是庄老大此刻所想了。旁边众大臣俱皆面色怪异的看着他,不时瞄一眼这位侯爷的兵刃,都是心里直冒寒气儿。这人处处行事跟人不一样,只看他手里那兵器,就算翻烂了兵器谱你也绝对找不到这么一件儿。那大铁勺长有丈二,勺子整个就是一个大炒锅模样,只是那超过一圈儿不是平整的,俱皆做锯齿模样,打磨的极是锋利,刃光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幽幽的蓝光,整件兵器,说耙子不是耙子,说大锤不是大锤的,再拿在这位满面都是贼忒嘻嘻笑容的家伙手里,那份子怪异,就甭提让人多难受了。单单这位主儿却是毫不以为意,不时的左顾右盼,竟无半分安定,那大铁勺看起来颇为沉重,随着他左扭右动的,晃来晃去,让周围的大臣都是心中打鼓,唯恐这小子一个扶不住,那锅砸下来,自己可就遭了大罪了。只是在这大校场上,却又不能乱动,一个两个的也只能提心吊胆的,肚内暗暗咒骂不已。高台上,士卒看着指示时间的标杆时辰已到,翻身跪倒,大声报时。大将军宇文述、李浑大步上前,恭请皇帝下旨效验。杨广缓缓起身,双目扫视校场一眼,点点头,道:“既是准备好了,那便开始吧。”
二人领命而起,正欲回身下去,杨广却忽的道:“李柱国。”
李浑浑身一颤,回身看来,杨广冰冷的目光看着他,半响才道:“柱国年岁已大,便不用下去了,只在这儿观阵便了。”
李浑面色剧变,双目中一阵的厉芒闪过。躬身道:“陛下不需体恤老臣。老臣年岁再高,也不过与大将军相似。如何大将军去得,老臣便去不得?臣请上阵,还望陛下恩准。”
杨广看着他,久久不语。台上众臣也都是莫名其妙。就在李浑额头有些冒汗的时候,杨广却忽的笑道:“李善衡快要到了吧?”
这话问的突兀至极,众人尚都茫然,李浑却忽的身子一震,顿时面色大变。身子晃了两晃,勉强站稳,强自笑道:“嗯,陛下说的是,今日该是要到东都了,想来晚间定会有军报报来的。”
杨广嘴角微微勾起,满是尽是不屑之色,紧紧盯着他,哂笑道:“东都?柱国说的好笑话,善衡将军要来的,怕是朕这西山大营吧!”
杨广此言说罢,一双鹰目已是冷冷的看向李浑,那语声虽是在笑,眸中却实是冰寒一片,再无半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