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受这么大的疼,还是一个男人。值得荣耀的是,是天下间最大的男人啊。“本督看你真是嫌命太长。”
冷冽的眼神如刀子刮在我的脸上,一下又一下。“本督和你玩一个游戏,如何?既然你想出宫,本督便放你出宫。不过……”我咬紧了后槽牙,哪怕全身疼得已经发抖,我还是没有叫。“时限三日,不,五日,本督赌你五日内,必会被未知的杀手找上门,并且世上出了本督和下手之人外,再不会有人知道你的死讯。”
我含笑看着花间,嘲笑他的虚伪。这不是废话一样,他花间想杀我,我还能活么?阎王要我三更死,我要是能活到五更那除非是赶上“阎王爷下岗,新一任阎王要上任”的千古奇矿。花间会意本领很高,不过在他说话时,手中力道一分未减。“放心,本督绝不会出手。到时你便等着好了,明年时期你的祭日,本督必会带上一株开的最好的菊花去你坟前看你。你……敢赌吗?”
他挑起左边的眉毛,脸上尽是玩弄他人性命的那种笑。“赌……”我费力的挤出这个字。“那好。若本督输了,本督允你三个条件,任何。”
他抓着我的手并未放开,而是细细的端详我的脸,狭长的双眼像极了画像上凤凰的眼睛,难怪世人都称这种眼睛为凤眼。“何必那么执着,白送了性命啊,唉。”
他幽幽叹气,捏着我的手将我推倒了一边,算是放开了我。我感觉得到,他的怒火已经在突然之间全部消掉,现在的他正是无喜无怒的时候,可是我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满是冤魂的东厂,花间他是喜是怒已经不再和我有关系。花间用那么大的力道,我脸上一定有手指印了,我想。我揉着脸,直到我感觉起来没有什么大碍,这才重新跪好,给花间作我认为的最后一次行礼。“多谢督公手下留情,奴才感激不尽。奴才无缘伺候督公一辈子,愿督公鸿图大展,仕运亨通,光耀门楣。”
我磕头,尽完这最后一次奴才本分,我也就“从此花间是路人”了。花间定定的看着我的每一个动作。我站起身,挺直我的腰板,走向院外。他没有再言,我也不会再言。就这样,消失在对方的视线。可笑,十二个时辰前共同困在翠微山洞相依而存的两个人;共同吃烤熟兔肉的两个人;相依而睡的两个人只是过去了一天尔,便僵硬到决裂的地步。不过……怎么用得上决裂呢?我和他……从未连在一起过的。这世间风云变幻,白云苍狗,前一秒相谈甚欢的人后一秒真的可以拔剑相向,昨夜情浓如胶的一双夫妻,第二天也是可以互相残杀的。为什么突然这样?我和花间,怎么就这样……这个境地的我,现在想起昨天,只感觉真是可笑的不行。是我自作多情了吧,我以为泛泛之交已经变成了饭饭之交,我以为陪他一起面对锦衣卫便是共患难;我以为只要在他受伤的时候不离弃就会改变他对我的态度。奈何,都只是我以为。对他来说,那一只兔腿儿若是没有他,我定然是吃不到的;陪他一起面对锦衣卫我还曾想过要跑,我本不应该跑;我是奴才,他是奴才主子,我伺候他,给他当枕头,那都是应当的。这样论来,事实的真相,是谁自作多情是谁本就无错一目了然。花间就是花间,不会变。他给我吃金株草,是为了让我再去做饵,钓上来乔太师这条大鱼。以一些金钱可换的尘世俗物救一条命,然后再去换天下大权,花间并不亏;他帮我吸毒,是为了……是为了不想睡一个冰冷僵硬的尸体,或者是他真的渴了。以动动嘴便可舒服的事情,他何乐不为?至于我所知道的秘密,那对他来说,也都是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浅薄资本,他可以发善不计较。是,我是欠他两条命。但是这两条命,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这样说来,我和他之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啊……我怎么能觉得已经和他熟悉了呢?我怎么能觉得走进他的城府了呢?明明连影都没有看到呢。在踏出东厂大门之际,我的心曾有片刻犹豫。不过最后,我还是昂首迈了过去。这一步,一跃而不能回头。东厂之内,花间紧紧的握着拳头,面色阴沉的像是被乌云笼罩。他忍了又忍,最后实在忍不住,一拳头砸在了石桌上。桌子应声而碎。夜笙。这个女人,竟有了离开东厂之心,真是可恶!最可气的是,她竟然厌恶了他!厌恶!不会错!在私刑局下,她看向他的眼神中,有着深深的厌恶!他的心登时便不舒服起来,可他没有动声。不就是个厌恶,他见的还少吗?天下人,有多少不厌恶他花间的?偏生,只有这一个眼神勾起了他的怒火。夜笙是在怪他杀了惠儿,可他有错吗?是惠儿求夜笙下手杀了她,她不忍,他帮忙而已。她怎么要恨他?是那个宫女先送她荷包,在里面放了闻过就会中毒的草料在先。他不过是在帮她除掉敌人,她又怎么可以厌恶他!何况,东厂之人怎么可以有心慈手软,就算敌人苦苦哀求、跪在你的面前求原谅也不可动摇敌对之心。且不说这会不会是对方的手段,想杀你者,既已有一,难保不会再二。斩草需除根,难免春风吹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