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层。他特意带我参观了一下所谓东厂的酷刑,见识到了东厂是如何将嘴硬的人变得连连求饶不止,如何将一个人的骨气折磨到只剩最后一口气。一路上心惊肉跳,甚至忍不住捂上眼睛,不忍观看。可是生性残忍的人永远善良不起来,花间的手指头不知道点了我的哪个穴,我的胳膊竟只能垂在身体两侧,动弹不得。在他的带领下,很成功的在我的脑中植入了一个想法……永远不要来到这个地方,永远不要受这种酷刑折磨。再然后,在他满意的神色下,我满脸苦色的跟在他的身后,走出私刑局。“东厂折磨人的法子永远不可能这样简单,本督和你,应该都不想看到那一天。”
他指的是,我也像那些犯人一样受刑的一天。“督公,我是女子,进东厂会不会不太好……”我委婉地表达着我的后悔之意。“你不说,本督不说,谁会知道?”
他没有理会脸色发白的我,继续缓缓道:“明日下朝之后,本督会召集八大首领以及东厂各干将,一同见证你入东厂的仪式。”
“仪式?啥仪式?”
他侧头,嘲讽地看着紧张的我:“今晚好好睡,明天,可是要流血的。”
一想到明天会流血,我哪里还睡的好?这一夜,只要合上双眼脑中就会不自觉的回放起东厂私刑局一幕幕的惨状,耳中老是回响那些惨叫声,第二天醒来后,我的额头还有汗迹。这混蛋花间,老子我刚回来他就不想让我消停!连睡觉他都不想放过我!我顶着一张明显纵欲过度的脸在侍卫的邀请下去了花间的那个小院。他又在泡功夫茶。我不敢说话打扰他,而且精神也不太好,也没有那个心情想去谄媚花间。他一杯又一杯的洗啊涮啊的,我也不知道喝这一杯茶如此折腾能有个什么劲儿,难道用开水一泡喝下去的茶都不叫茶吗?贱人就是矫情!他这次又倒了两杯茶,自然而然的推着一杯茶送到我的面前。这个时候,就算我想着花间上次给我的教训,我也不想按他说的什么“舌尖推入喉咙缓缓咽下”那样费劲的喝!我现在就想反着他来!茶照例是那般的苦,至于什么香醇什么唇齿留香我啥都品不出来!放下茶杯,我脸上那种“这茶一点也不咋地还不如白开水”的意味明显到一眼便知,但是花间根本就不是那种无聊到会计较这种事儿的人。也可能是他猜到了我有点赌气,所以仁慈的放过我。他的动作依旧是那般优雅,高贵,比起我这种牛饮美观了不知多少。可他又不是出来卖的,做给谁看啊?“昨晚睡的可好?”
“托督公的福,香的不得了!”
花间像是没有听到我言语中咬牙切齿的劲道,笑得像他身后那开的正好的兰花一般,高洁优雅。“看来是不错,准备的应该也不差,那么走吧。”
我跟在花间的身后,还是那张类似纵欲过度的脸。至于花间,则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当我们就这样来到已经站齐了人的东厂总殿之时,所有人的视线仿佛都落在了我的身上。传说督公在翠微山洞和一个小太监共度良宵一夜,第二天两个人都有些衣衫不整,回来的时候还是督公亲自带着那个小太监回来的。这时候的人都很寂寞,而在东厂之中如若能有一些关于花间的八卦新闻,他们更是喜闻乐见。所以对于那个“传说”,他们十分之好奇,好奇那个太监究竟是长什么模样。而作为传说的主角,我对于这种类似围观的窥探很是不满,什么嘛!哪有良宵一夜,哪里来的劲爆新闻,喜闻乐见这种事儿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分明是道德沦丧夜好吗?我缩着头,畏手畏脚十分不安,看着大伙那一副要把眼珠子贴到我身上的样子,我就觉得吓人。花间他是怎么调教这些人的?大殿本来就很静,在花间到来之后静的更是可怕,如果不是睁开眼看着的话,我绝不相信这个大殿有人。大家面对的那面墙,悬挂着一张画像。看起来,应该是东厂第一任督公的画像。花间燃起一根香,恭敬地对着画像拜了三拜。然后他将那根香递给了我。我接过香,刚欲弯腰,突然膝盖处被人狠踢了一脚,膝盖蓦地一疼,我惯性跪倒在地。不用想也知道是花间做的,因为除了他没人能这么缺德!我磕罢三个头,起身敬香。可是手腕突然被花间握住,他目光幽深,定定注视着我。“起誓。在总督的面前起誓。”
还要起誓?我想了一下,然后仰起头,对着那被放大数倍的、第一任东厂督公的脸,一字一字的起誓。“属下夜笙,从此以后加入东厂,如有反悔,天打五雷轰!”
花间无语的再次阻止了我要插香的动作,无奈道:“换一个……算了,你跟着本督来念。”
“属下夜笙自愿加入东厂,从此以后的全部包括性命在内,皆为东厂所有。”
他面色严肃,一字一字十分清晰。……可以把自愿二字去掉吗?他这样说谎欺骗总督真的好吗?我极不情愿的跟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起来。“夜笙愿为东厂效力、为督公调遣,百死而不回。如有违背誓言,生不得好死,死后不得入六道轮回。”
我在看着花间,他也在看着我。我想我和他都知道,他自己替我说这些极其恶毒的誓言,目的就只有一句话。为督公调遣。只要他坐着东厂督公的宝座一天,我的全部就都是属于他的,没有反抗和拒绝的权力。这些,大抵就是他对我一直以来的图谋和要求。我加入东厂,似乎最受益的人就是他花间。大殿上的人其实并没有太多。八大首领,外加上六个东厂干将,算上我与花间也不过十六个人。但是现在,除了我以外的十五个人都在看着我,等着我的那一句起誓。花间的神情很明显,他在警告我,假如我不发这个誓,他可以立即在这里处决掉我。“夜笙愿为东厂效力、为督公调遣,百死而不回。如有违背誓言,生不得好死,死后不得入六道轮回。”
我也只是平民百姓一个,我就是不相信我能为花间办好什么事儿!我高低让花间看看,他对我这么执着根本就是错误的!香入香坛,没有被花间阻止。他的那种猎物落手的得意之色太过明显,我觉得现在的他出现在我眼前真是太碍眼了,这只狐狸!这时,花间又递过来一碗酒。“东厂之人在入厂之时都要喝这种酒,谁都没有例外。”
话毕,就见几滴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滴入了酒中,很快晕开。然后他递给我一把匕首,道:“滴血。”
忽然想起他昨夜的话:明天,可是要流血的。那个流血,是指的现在吗?我咬着嘴唇,用匕首割破自己的左手中指,毫不费力的滴出数滴血在酒中,然后把匕首交还给花间。只要喝过了酒,此后就将是东厂中人,一直到死,也无法摆脱。不知多少人看重着这个仪式,因为不知多少人只能在这一次机会亲眼目睹花间的风采,或者仅一次近距离接触花间。对于很多人来说,这简直比成亲还要神圣。祭祖,起誓,喝酒。三个步骤,囊括了多少繁缛礼节,很简单省时。当然,不排除加入东厂的人太多,那样繁缛礼节太费事的原因。如果是喝酒,我不会犹豫。可是这酒里面,有花间的血……我缓缓地、缓缓地将碗与唇相触,又犹豫半天,最终一口喝光了它。脑中不自觉的想起了花间为我吸毒的夜晚,他在吸我血的时候,真的不嫌弃脏吗?可是现在的我嫌弃!花间满脸笑意的接过酒碗,轻声道:“知道为什么每个加入东厂的人都会誓死效忠东厂吗?什么狗屁誓言的约束,根本是唬人的。每个人都会喝这碗有毒的酒,每个月都要吃一颗解药来暂缓毒性。若非如此,怎么会有人真的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