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张久违的脸就这么突然出现在面前。一个是短发苍老的母亲,一个是正直青春年华的妹妹。一老一少并肩站着,如白驹过隙的时间似乎又倒回来了。“妈,小妹?”
她的声音明显有点抖。席三眼底泛起意味不明的笑意,每个字的咬音都很重,“你们好好叙叙旧,我相信你会改变主意的。”
拐杖声越来越远,紧跟着门关了。乔菱和沈佩琴都扑到病床前。两人噙着眼泪,一左一右地围在她床边。沈佩琴的手颤抖着扬起,眼泪就像开闸的水库不断往外头奔涌,“小漫,你长大了,长标致了。”
“姐——”乔菱哇的一声哭出来。一切的一切都令乔漫措手不及。曾经决绝不要她的家人,眼神居然是那么令人心碎。沈佩琴抹了把眼泪,“出狱后至少也该回来看看的。”
她鼻子一酸,“妈,小妹,你们,在和我开玩笑吗?还是说我在做梦?”
即使过去了四年多,她依然记得当初自己是怎么不被理解,孤零零走进监狱的心情。怎么这会听起来全成了她的不是?或许是分开了太长时间,乔漫一时间竟然连基本的亲昵都学不会了。乔菱边抹泪边说,“姐,驰哥把你送去监狱也是没办法……你不能辜负驰哥,为了你,驰哥他……”“都闭嘴!”
门开了,简驰厉声斥道。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向门口。包括,乔漫!乔菱一把上前扶住他,“驰哥,你怎么下床了?”
他盯着床上的女人,眼神空如死灰。席天擎走之前特意把乔漫怀孕的事告诉了他,这个打击实在太大了。他一步步走过去,步子拖得极缓,在乔漫病床前停下。“你好好休息。”
他只说了这一句,之后就把乔菱和沈佩琴叫了出去。她看见简驰被纱布裹成粽子的手,一时按捺不住冲他背影喊,“简驰,你的手……”一番欲言又止,最终化成礼貌又疏离的两个字,“谢谢。”
简驰的步子只是一顿,没再说话。混过,爱过,低调过。现在只想用自己的方式处理和乔漫的感情。她愣愣地坐在床上,浑身像筛糠似的哆嗦起来。“好像有我不知道的事,究竟是什么?”
她低低的喃,十指猛地插入发丝里,整颗心全乱了。晚上的时候,席天擎来接她出院。得知乔漫的家人来了,他本来想接回去照顾,结果沈佩琴和乔菱突然有急事回了迪拜,只留下一句会再回国就离开了。席天擎的眉头皱了下,隐隐不安。车里,浮动着淡淡的男香味。外头霓虹掠影,又到了夜生活开始的时候。席天擎见她心不在焉,伸手抓紧她的手,“漫漫,在想什么?”
她一把抽回,眼睛里闪烁着湿气,淡淡说了句,“天哥,别对我这么好了。”
他眉眼温和,“怎么了?”
“只剩下一个多月我就要走了,干嘛浪费精力在一个不会再有交集的人身上。”
乔漫淡笑了下。“走?门都没有。”
他笑,“你现在怀孕了……”她当即打断他的话,“孩子生下来我会送过来,我不想让他长大以后被人嘲笑有个坐过牢的妈妈。”
席天擎的脸色一沉,鹰眸瞥向她的肚子,“你的意思是,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就离开?”
看着他的眼睛,她一时没忍住冲他吼,“席天擎!我们一开始就是交易,我配不上你的。而且,而且我也很普通,时间一久,你……”突然,唇已被他封得死死。浑厚的男性气息生猛地钻进她口中,身子也被席天擎的大手揽得很紧。津液缠绕在舌尖,她脑中一片空白,眼睛直瞪成了玻璃弹子。席天擎的吻来势汹汹,像是染上了愤怒。司机老张往后视镜里一喵,不合时宜地咳出声来。席天擎松开她,有些不悦地瞪向老张,随后才把目光移到乔漫苍白的小脸上。抬手,挑起她的下颚,“我的答案,懂了?”
她愣愣地凝着他,大脑仿佛被惊雷炸开。“跟我在一起。是命令!”
席天擎的脸凑她很近,呼吸又胶着到一块。她心跳厉害,猛偏过头,“在一个月左右让席氏恢复原状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就算我现在离开,其实也没有差别。孩子生下来我可以送过来给你。”
一双黑眸死盯着她,嗓音被压抑地极低,“只要我不愿意离婚,你这辈子都是我老婆。孩子我要,你我也要。”
她一听,忍不住冲他喊,“你也太霸道了吧。”
席天擎似笑非笑,“该霸道的时候我绝不温柔。”
“蛮不讲理!”
他一字一句,“惹上了我就想逃?你生是我席天擎的人,死是我席天擎的鬼,哪怕粉身碎骨,粉尘也是我席天擎的!”
乔漫的心里咯噔一下,再次凝上他的眉眼,不由被他直白的表达触动了。总有些人悄悄的来,默默的守,却浓如烈酒,一沾便醉了。席天擎就是这样的男人,让人无法抗拒。住了几天席三家,乔漫早就浑身不自在了。回到席天擎的别墅,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席天擎正晃动着红酒杯,颀长的身子倚在沙发靠背上。他扬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性感的喉结上下一滚,手部动作划出一条优雅的弧线。“过来。”
他看她一眼,嗓音淡淡的。乔漫走过去,安静的在他身边坐下。一转头,正好看见他胸前敞开的肌理线条。窗外,是浓稠的黑。放下酒杯,他一下将她揽入怀中,目光盯着包裹着纱布的锁骨。圆润的指尖轻轻扫过纱布,“这个伤口是因为我留下的,以后像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乔漫看着他,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差一点就被他深邃的瞳仁给吸了进去。她扭了扭身子,可他的手臂圈得实在太紧。她又不敢大浮动扭动,万一伤到孩子,她不愿意。“放开我。”
她说的平静。席天擎的唇突然凑在她耳垂,轻轻含住,“你可以要求别人放开你,但我不行。”
男人炽烈的体温和淬毒的嗓音让她一阵脸红心跳。他笑,“你好像很热。”
她一阵心虚,忙推开他,“热的是你,都顶到我了还好意思说。”
刚刚席天擎凑过来的时候身子是侧着的,所以……席天擎低低笑着,承认的倒是大方,“我也很奇怪,只是抱抱你就来了反应。”
她面色绯红,忙偏过头,“我看天哥您是太久没沾过女人了,要是憋得慌干脆出去鬼混一晚上,反正这种事你以前也老干。”
席天擎盯着她,面色沉了沉,赫然站起来,“好,是你说的,那我去了。”
他的步子迈得极快,几秒就掩过门出去了。那道流畅英伟的背影消失的刹那,她站起来,“嗳。真走啊。”
眉头皱了好几分钟,心里莫名一阵堵,她狠狠咒骂道,“这种男人谁爱谁倒霉。”
门被推开,席天擎挂着笑,后背倚在门框上,“口是心非的女人谁爱上也挺倒霉的。”
“你怎么……”她一愣,抬手指着他。席天擎喉头流转出低润的笑来,“你是孕妇,我到外头抽根烟,看你急的。”
“我哪有急。”
她的脸一下涨红。席天擎走向她,双手按住她的肩膀,“你爱上我了?”
“没有爱。”
她答的很轻,轻到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他盯着她,眸深似海,“那你为什么要把孩子生下来?一般女人为了自己以后的人生一定会做掉。”
“难道你不会强制我生?就你这么霸道的人,我说不愿意生你能放过我?”
席天擎半天没说话,只是笑。乔漫也跟着沉默了,一句‘我累了’结束掉谈话。或许只是不忍心拿掉孩子,又或许,真的爱上他了。闷在被子里的时候,她思绪很混乱。这段时间席天擎做的一切,她不是不感动的,可能是骨子里的自卑,让她连承认爱上这个男人的勇气都没有。卧室的灯关了,房间里只有微弱的灯光。席天擎的手臂揽住她的腰,力道不轻不重,拿捏的刚刚好。“漫漫。”
他的唇吻住女人的发。她下意识一躲,“嗯?”
“我在想你怀胎十月我要怎么过?”
他坏笑着。有些东西成年人都懂,经过了绑架事件,他不相信乔漫还能和以前一样抵抗他。脸颊一趟,想甩开他的手,可他身子贴过来,她很快感觉到大腿上抵到她的那份硬度。乔漫轻抿了下唇,淡淡道,“睡觉就睡觉,我们谁都别碰到谁,井水不犯河水。”
“可我忍得怪难受的,抱抱都不行!”
席天擎含笑,语调听上去还挺委屈。席天擎,是个顾及她的男人,即便在他难受的时候。都说喜欢会放纵,爱却是克制。她怀疑过席天擎是不是真的爱了,偏偏现实总是残酷的。睡到半夜头疼,她想起来倒杯热水,无意间拉开一个从未拉开过的抽屉。一份婚姻协议映入她眼底。是三年前那份。当初她没有仔细看过条款,现在却是好奇起来。仔细读下来,乔漫发现整个契约中她没有半点利益,连赡养费那栏写的都是零。打从一开始,席天擎拟定这份协议的时候就不曾给她退路。她眉心轻轻皱着,想放回原处时又看见另外一份文件。一时好奇,她从档案袋里抽出资料,等她看完最后一个字,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趁着席天擎和下人熟睡,她一把扯掉脖子上的项链,只抓起手提包就连夜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