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灯光柔和,席天擎的脸背着光,乔漫的视线有一瞬间出现盲点,竟像瞎了一样看不清他的情绪。“我不叫。”
她头一侧,就是较劲。一股极低的气流从男人的鼻翼里钻出,他似妥协般将话锋一转,“我这么阴晴不定,为什么还留在我身边?”
乔漫被他突来的问题给弄得有点懵了,再度看向他,微张着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为什么待在他身边还不清楚吗?默默承受他的所有喜怒,甚至不惜背上不孝的骂名。席天擎见她不说话,圆润的手指轻抚她的下颚,最终落在她的红唇上。“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席天擎的眸子极黑极深,语调低到几乎残破的地步。气流打在她脸上,明明温热,却化为一股无尽的凉薄。乔漫咬住嘴唇,眉心也微微蹙着。沉默的态度最惹人疯,席天擎耐着性子等了好久,等不到一个明确的答复。身子和她严丝合缝地碾在一块,身体某处早就胀得有点疼痛。但他没有想要掠夺她的想法,就这么忍着,等着。楼下,扰人的车喇叭声不停响起,伴随着阵阵唤他名字的声音,他一下直起身。高大的身躯步向窗口,他低头,看见麦克正从出租车里下来,四目相对的瞬间,麦克冲席天擎流里流气地吹个声口哨。“吗的。”
他暗自咒骂了一声。好在麦克是一个人来的,否则席天擎都能扒了这家伙的皮。席天擎下楼给麦克开了门,一双厉眸立刻瞪过去,“心荷呢?你没陪她?”
麦克一脸无辜,“她闹脾气,我差点都给她跪了,你下次给点好差事,伺候这种小孩儿,我老命都得搭上。”
他浓眉深锁,“现在还在闹?”
麦克自顾自和席天擎擦身而过,走进客厅直奔厨房,从冰箱里掏了罐啤酒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没,估计坐飞机累了,在酒店睡着了。”
席天擎剑眉一挑,脸色不大好看,“那你来干什么?”
其实他和麦克的关系很好,和亲兄弟没有差别,就是因为相熟,所以说话才可以更加直白。麦克走到沙发上坐下,大手一摊,“我这不是无聊嘛,再说你老婆明天不是得走?你就不给她践行什么的?”
席天擎白他一眼,“多事。”
没说他有毛病都是轻的。麦克见他要疯,笑了好几声,“我定了包房唱歌,叫上乔漫,我们一起去。”
他拒绝,“不去。”
“唱歌?我想去。”
一道清冽女音穿透空气,滑进两个男人的耳朵。认识席天擎至今都还没听到过他唱歌,乔漫打心底里来了兴趣。她穿着随意,一双拖鞋证明着她女主人的身份。麦克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扭动着他只比女子稍微粗犷一点点的腰肢,冲席天擎眉飞色舞,“听见没?她想去。”
乔漫抬眼,正巧看见席天擎的目光扫过来,晦涩不明。三人赶到提前预定的包间坐下,每个人的座处间隔都有一米多远。乔漫不靠近席天擎,席天擎也不过去。麦克的眼睛贼,一看就看出了他们之间似乎有层窗户纸,干脆自个儿挪了座,走到乔漫身边坐下,手臂一伸,稳当地挂在她肩头。乔漫身子削薄,突然的重量让她下意识的向下一斜,扬手将甩去麦克的手,可他手臂力量很大,甩了几次都没甩开。这一幕不管是拆开还是组合,席天擎都早已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地拿起桌上的酒瓶,浅啜了口酒。酒瓶重重撞击在桌面上,一道极致深沉的男音扬起,“她不是你能随便碰的女人,死开!”
麦克找死般的不照做,身子贴得更紧。席天擎的耐性和理智彻底被耗尽,他赫然起身,一把揪住拧起了麦克,手臂一甩,把人丢到了沙发的角落。乔漫盯着他,心里有点暖。这个细节很小,小到日理万机的席天擎不该放在眼里,可他却真真实实地看成了大事。他轻咳一声,自然而然地坐在她身边,手轻轻扣住她的腰,力道拿捏的极好。乔漫的脸微微发烫,“我,我从来没听你唱过歌,可以唱给我听吗?”
麦克笑了,“他五音不全,反正我是从来没听他唱过。以前我们去K歌,他就是根木头。”
席天擎瞪了眼麦克,随后又将视线落到乔漫脸上,意外开口,“你想听什么?”
她似乎有点不敢相信,眼底悄然扬起一丝愉悦,“都可以。”
席天擎想了想,命令包间的侍应生点了首歌。麦克像是被惊到了,调了调坐姿,唇角染上了满含兴味的笑意。漫长的前奏过后,低如大提琴的声音从他喉间,“我都寂寞多久了?还是没好。感觉全世界都在窃窃嘲笑。我能有多骄傲?不堪一击好不好?一碰到你我就被撂倒……”周围的气氛好似都凝固了。一首歌唱出了他心里此刻的汹涌的情绪,也让麦克脸上的笑收敛。迷魅的嗓音,悠扬的调子,还有一点儿都不华丽却猛戳心窝的歌词。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席天擎垂下了手,薄如刀刃的唇扬起淡淡的笑。麦克立刻点了首刀郎的《情人》又唱又扭,大煞风景,简直该死。席天擎的心沉,狠白他一眼,麦克却回以一个满含深意的眼神。乔漫看出了端倪,轻扯了下席天擎的衣袖,“你刚刚怎么想起唱那首歌?”
“不好听?”
他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伸手去拿桌上的酒。她摇摇头,脸上流露小女孩般的崇拜,“不是,很好听的。”
席天擎喝了几口酒,优雅地放下酒瓶,笑容里流出痞意,“是不是爱死我了?”
她看不得席天擎这副尾巴翘在天上的样子,憋不住笑,轻轻笑出声来。席天擎敛了神色,勾住她的腰,撩起衣服一角在她皮肤上打圈圈,“你明天要去迪拜,我拜托了霍行陪你,到时候路上也有个照应。”
她身子一缩,忙避开,“霍行不用工作吗?”
席天擎掏出根烟点燃,“他早就想去迪拜了,我还让他有偿随行,他没有不照办的道理。”
“哦。”
乔漫的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愁绪。虽然不明显,却还是被席天擎很快收入眼底。他黑眸眯起,“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不是小女孩了,难过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一怔,随后淡淡道,“我很好,没难过。”
席天擎暗自吐了个烟圈,慢条斯理,“鸭子死了哪里最硬?”
乔漫凝着他,心口隐匿极深的悲伤泛出涟漪。麦克走过来,抵了抵她的肩,“乔漫,你要不要也唱首歌?”
她仰头,“我?我不会唱。真不会。”
“不会唱可以吼啊,像你这么美丽的女士,就算是唱得像哭也是醉人的。”
麦克说完还不忘做了个狼嚎的动作。席天擎轻咳一声,意外赞同了麦克的提议,“我也没听过你唱歌,你就唱一首。”
“可是我……”本想推辞,可撞进席天擎颇为期待的眼光后,她最终点了下头,“好吧。”
乔漫坐在点歌台上翻着歌单,从两只老虎到葫芦娃全被唱了个遍。麦克听得差点吐黄疸水,席天擎倒是盘着手听得津津有味,唇畔的笑容一直都没落下。麦克虽然看着玩世不恭,但心里藏的比较深,席天擎越是这样,他越是担心到时候席天擎和心荷的婚约要怎么收场。翌日,乔漫和霍行在席天擎的目送下离开。飞机上,她和霍行并排坐着,霍行是个很开朗的人,一直在找话题。乔漫安静的听,礼貌的答,始终都和他有些疏离。直到霍行的话锋突然一转,问她知不知道两年前席氏发布会上席天擎为什么失踪的事,乔漫瞬间来了兴趣。她身子一正,瞪大眼睛说,“是因为我流产惹他不高兴了吗?”
霍行的表情明显一僵,眼底还有些惊愕,“流产?什么时候的事?席天擎每天接送的不是你女儿吗?”
她有些茫然,“是我女儿,可她不是我生的,是我捡的。”
霍行倒吸一口凉气,“我知道了,天擎一定是误会了,前段时间他让我帮他和那小女孩送验两份DNA报告,他当时看见比对结果,脸色一下拉那么长。”
霍行把手放到脖颈处比划了一下。乔漫的表情一瞬间凝固,心跳骤然加快,“你的意思说席天擎不知道我流产吗?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走到底是什么原因?”
“顾志强用一张假支票羞辱席天擎,苏荷和顾志强都一口咬定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席天擎的,还说……”她颇为失控的紧紧抓住霍行的手臂,“快说!”
“顾志强说你怀的是顾修延的孩子。”
乔漫听后脑袋有点发懵,心里一下了然。当初的席天擎是那么在乎她,怎么接受得了这样的扭转,在他快一无所有的时候还要遭受经济上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难怪再见他的时候他能那么残忍狠心,后来又明显有些态度上的转变。霍行开了话茬就止不住,又想到了什么,“对了,还有一件事天擎和你说了没?”
她的脸色已经惨白的不行,咽下口唾沫,“哪件?”
霍行喝了口茶水,不以为意道,“你妹妹死之前,天擎让人修砌过天台的围栏设施,而且完工后他也亲自检查过,当时没有栏杆松动的现象,也不知道怎么你妹妹一去,竟然摔了下来。”
乔漫听后,脑袋里嗡嗡直响,身子绵软地瘫在椅背上。席天擎几次三番提醒过或许乔菱的死并不单纯,当时乔漫还只是觉得他心思太深,疑神疑鬼,可现在霍行的话无疑像到雷电劈在她心上。她手指隐隐颤抖地去握茶杯。霍行看起了报纸,漫不经心又补了句,“最近想不通的事真不少,就好比席三,那么老当益壮的一个人,公司被席天擎收购后三天就死在了家里,真是世事难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