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厉行海。打从她踏进麦家,厉行海就特别谨慎的用他另外一个没有注册身份信息的号码与她保持联系,而且她在法国也不可能有别的朋友。“我出去接个电话。”
乔漫一下站起。手腕却被一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牢牢抓住。麦斯利的位置离乔漫的不远,刚刚目光不过是轻轻一瞥就看见了显示的内容。看到归属地是法国,连麦斯利也不由心生疑惑。“就在这里接,我们不会影响你。”
老沉低缓的声音更像是种不容忍拒绝的命令。乔漫知道麦斯利起了疑心,转念一想,厉行海行事十分谨慎,不可能盲目的做这种事,再说她和厉行海之间也从来没使用过电话视频的功能。与其增加麦斯利的怀疑,倒不如干脆镇定的堵一把。乔漫重新坐下,指腹按下了接受键,对方的视频是黑的,也没有任何声音。“你是谁?”
乔漫不知道怎么回事,心跳没来由的加快了许多。仍然没有任何声音,只有隐约的呼吸声。麦斯利一把夺过她的手机,“我看看。”
手机到麦斯利手上不过四五秒钟,视频通话就被切断了。“可能是打错了。这年头的骚扰电话越来越多。”
麦斯利打消了怀疑,把手机重新交给乔漫。她心惊胆战,还在暗自庆幸麦斯利没有翻她的短信内容。可电话那头的席天擎却是深锁眉心,神色紧绷。“怎么了?席大哥?”
严瑶瞧出他的不对劲,小心翼翼的探问。“她怎么会在那?”
席天擎低低的呢了句。麦家他来来回回去过不知道多少回,里面的布局他都很清楚。刚刚手机突然卡住,让严瑶的摄像头突然失效,冥冥中更像是上天在帮忙似的。他的胸腔似被一股火焰拉扯,指腹按动键盘,想去拨厉行海的电话问问究竟怎么回事,可他去迟迟没有按下去。习惯输入名字就不去背电话号码,他能够记住的号码,似乎也只有乔漫一个。这种时候突然泛了难,他恨得直打牙祭。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望向面前的女人,“瑶瑶,能不能去你哥那探探口风。问问麦家最近有什么事,还有,打听一下麦克现在的处境。”
严瑶挑眉,“麦克?就是麦老爹那个侄子吗?”
席天擎棱角分明的脸上稍染意外,“你知道他?”
她点头,“知道,救你的那天我哥和我打过电话,他训斥我的时候还顺便提了句麦老爹的侄子犯了错双腿都被废了。不过我不知道麦克在哪。”
“废了腿?”
席天擎的手隐握成拳。这个麦斯利啊,当初就不该和他攀上什么联系。一个能把自己侄子的腿都废掉的人,乔漫在那里实在是太危险了。想到这,席天擎不管不顾的想从床上下来。一时间却因为用力过猛,撕扯到伤口。钻入骨髓的疼痛没有阻碍他起身的动作,痛意反而令他更加的清醒。他高大的身子立在严瑶面前,身子一晃,严瑶赶紧上前扶住他,“席大哥,你要干嘛?”
他急不可耐,连解释都变得漠然,“我要出去。”
严瑶阻止他,“不行,绝对不行的。大白天的,你这个身份怎么能随便出去晃悠,再说你的伤一点都不轻,我知道很疼,你一直忍着而已。”
这也是严瑶为什么一直叽叽喳喳和他说话的真正原因。席天擎摇头,“漫漫在麦家太危险,我要带她走。”
试图剥开胳膊上的那双手,可稍稍用力,后背的伤口还是会被拉扯得十分疼痛,痛到他几乎难以忍受的程度。或许是因为急切,又或许是因为实在太疼,席天擎宽阔的额头上很快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液。严瑶见他这样,实在有点不忍心,将他扶到床上后立刻道,“你别急,你在这好好休息,我替你去。”
席天擎浓眉轻挑,“你?”
严瑶重重点头,“你放心,麦老爹认识我,我还和他下过棋,到时候我拿着棋盘去找他,肯定能套出什么话来。你放心,他肯定不会怀疑我的。”
席天擎听完,缄默不语,这个女人的热心程度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意料范围。正在严瑶往麦家赶的时候,顾修延突然接到医院电话,说是顾志强奇迹般的醒来了。乔漫得知这个消息,立刻催促他回去,“顾叔叔醒了,你马上给我回去。”
顾修延的卧室中,门窗紧闭。乔漫还特意拉着他到洗手间里谈话。顾修延沉默片刻,淡淡的说,“一起走,再说你在麦家已经好几天了,还是什么都查不出来,既然这样,我们一起回国再想办法。”
她摇头,“不行,我不能走。麦斯利已经怀疑我了。虽然那次血液相溶让他放我一马,吃的喝的也没有怠慢我,可除非他确定了我是他女儿,不然的话我就算是回去也一样逃不过什么。以麦斯利的为人和处事方式,一个欺骗他的人怎么可能有好下场?”
她现在是什么都不惧怕了,剩下的似乎也只有这一条命。反正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她不想再牵连任何无辜的人。顾修延望着眼前一双无比沉静的眸,不依不饶道,“可你留下到时候穿帮了死的更快。今天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我必须带你走。”
乔漫闻言,心中一窒,冲口而出道,“我留下是为了席天擎,你这么担心我做什么?”
顾修延轻轻一愣,不说话了,只是默默的看着她。“我相信席天擎不会死,他要是不能洗脱军火商的罪名,就算他活着,这辈子也都完了,你懂吗?”
她的情绪一下变得很激动,激动到她感觉声音再重一点,眼泪很可能就要坠下来了。顾修延从兜里默默掏出了烟盒和打火机。镜子中,男人点烟的动作很缓慢。火苗窜起的一瞬间,他眸底的痛意毫不意外的被乔漫纳入眼底。顾修延薄唇浅勾,“我还以为你留下是为了帮你家人报仇。”
说完,他猛烈的吸了好几口烟。细细长长的香烟很快燃烧了大半根。乔漫一把抓住男人修长有力的手臂,“这几天我想了很多,特别是在麦斯利掐住我脖子的时候。当时只要他再晚一点点松手,我的命就没了。我突然什么都明白了。我留下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要一个公道。我不想有恨,也不想结仇,要的不过是一个公平和公道。”
顾修延凝了她一会,“似乎没有什么差别。”
乔漫避开他审视的目光,“算了,我不想和你争辩什么,总之你快点离开,要是真的担心我,我们可以一直保持联系。顾家已经伤不起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乔漫声音十分冷然沉静。顾修延凝着她,以他的思维能力怎么可能不懂她的言下之意。乔漫的意思是不想顾家因为她再受到任何的牵连。“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肯走是吗?”
“是。你的出现已经影响到我了,你留下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再说你想强制带我走也是不可能的。麦斯利手下养了那么多人,家里也有人在站岗。你带不走我!”
顾修延沉默了,死死盯着她。“我们不过朋友关系,这辈子都不可能改变。如你所说,因为我你已经失去了母亲,现在好不容易顾叔叔醒过来了,你就该挑起一个儿子该去承担的责任。结婚,生子,把顾家的生意做好,好好孝顺顾叔叔,这才是你该做的!”
乔漫的一番话字字句句都掷地有声,顾修延想反驳都不可能。他自嘲又无奈的笑笑,“我一会就订机票回去。”
乔漫的脸上刚刚扬起一丝笑意,顾修延又给补了句,“你刚刚说的话都对,但有一点你我不同。”
“什……什么?”
她微惊。顾修延把烧红的眼底烙在了手臂上,斯的一声,一快原本细腻白皙的皮肤顷刻间发白,“我顾修延和麦斯利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你可以不报仇,但我做不到。我一定会从他身上讨回来!”
两个小时后,顾修延顺利离开麦家,带走的是对乔漫的担心和对麦斯利的隐忍。乔漫悬空的心悄悄的落下了,当初那个少年,似乎是真的长大了啊。“我还以为这小子会带你走。”
麦斯利的声音猝不及防的从她脑后扬起。乔漫转身,挑眉试探,“你应该不会卑鄙到在他去机场的路上对他下手的,对吗?”
麦斯利轻而易举就洞穿了她的心思,“一个毛头孩子,我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那就好。”
她大大松了口气。麦斯利凝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你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感觉你不会是我女儿,却又感觉你身上似乎有故人的味道。”
乔漫一听,不卑不亢的开口,“你有些地方做事很痛快,有些地方又婆婆妈妈。我记得我说过不止一次了,我并不想当你女儿。如果你实在是怀疑请你放我走,我是也好不是也好,都不想认你这个父亲。”
在面对麦斯利的时候她对以退为进这一招屡试不爽。麦斯利听后笑笑,“你这丫头实在是有意思,脾气真硬。”
乔漫不着痕迹的舒出口气,可她却不知道明天麦斯利会不会带她去医院做亲子鉴定。正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在麦家大门口停下。严瑶下车,与乔漫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