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泽走回休息椅处,他平静地坐在椅子上没有反应。可顾白看得出来。他在紧张!他的双手用力握紧,几乎是绞在一起,指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的眼中宁静无波。这种时候,他没有情绪才更奇怪啊!只能说明他在竭力掩饰自己的情绪。顾白在他身边坐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嫂子是什么时候怀孕的?”
顾亦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顾白想想也是,方才小秘书说安小夏有可能是大姨妈时,他并没有不一样的表现。现在说什么安慰的话都不合适,他只用力地拍了拍顾亦泽的肩膀:“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他这话并没有多少说服力!顾白这样说,顾亦泽心里也没有轻松多少,心中反而更加没低。他现在只能祈求,不要让这个孩子,才让他们知道,就又将他夺走!两人沉默不语,在急诊室门口坐了大半个小时,急诊室的门才被打开,安小夏被推了出来,躺在床上已经昏睡过去。顾亦泽立即迎了上去,紧张地看了几眼:“她怎么样了?”
急诊室里忙得不行,小护士没空理会他,直接将他拔开,将安小夏推往病房。这时给安小夏做急诊的医生,一出来就揭掉脸上的口罩,面色地问:“谁是病人家属?”
是位女大夫,四十来岁的年纪。顾亦泽立即应声:“我是。”
“你是她什么人?”
女大夫十分不悦地撩起眼角看了他一眼。“我是她丈夫。”
顾亦泽立即说。那女大夫一看顾亦泽衣冠楚楚的样子,心中更加不爽,火大地道:“你这家人是怎么做的?她一个孕妇,你让她摔倒两次!你还想不想要孩子了?”
“你们要是真不想要孩子,好好到医院来做个人流手术,干嘛要这样折腾大人?你太不把女人当人看了!”
大夫越想越气,看她那犀利的眼神,恨不得上前来捶顾亦泽几拳。“差点就流产了,你们知道吗?”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孩子怎么样了?”
“说什么,你耳朵长哪里去了,我说什么你没听到吗?”
大夫脸都气红了。大概因为同是女人,而且看她这个年纪也是生过孩子的,所以特别能对安小夏感同身受,对顾亦泽越来越没好脸色。“你老婆,是差点流产,要不是送来及时,那孩子就保不住了!你这个丈夫是怎么做的?她怀孕七周,正是最危险的时候,你竟然敢让她摔倒!”
女大堆简直要被顾亦泽气死了。顾亦泽的呼吸都在颤抖。反而是一旁的顾白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顾亦泽的肩膀,使劲地摇晃:“哥,没事了,嫂子没事了,母子平安!”
顾白像疯癫了一般,看起来比顾亦泽还兴奋,在走廊里又崩又跳,兴奋地大叫。就好像做爸爸的不是顾亦泽,而是他顾白一般。顾亦泽眼眶变得红红的,看着兴奋得跳来跳去的顾白,他就像在做梦一样。所有的一切事物都离他远去,顾白的脸,大夫的脸,顾白的声音,全都变得遥远。他觉得此时的自己被推进了一个玻璃球里,虽然与这些人同处一世界,却又与世隔绝。直到顾白又冲他扑过来,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又拉开他,捧着他的脸,用力地往两边拉扯。脸上传来清晰地疼痛感,他才恍然惊醒。我真的要做爸爸了!而这个孩子差点就没了!顾亦泽的眼眶变得通红,‘啪嗒’一声响,眼泪就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兴奋的顾白被他的眼泪刺激得冷静下来,捧着他的脸:“哥哥,你怎么了?”
那可是他哥哥!顾亦泽!竟然会落泪!顾亦泽泪眼朦胧地看着顾白,他努力想笑出来,可是那表情却比哭还难看。没有人能够明白他此时的感受。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可安小夏却让他有了这个资格。在他得知这个天大消息的一瞬间,又告诉你,你的孩子可能不保!短短一个小时不到,就像坐过山车似的。大夫看着两个大男人一听到病人的情况,就跟得了神经病似的,心里也是有点戚戚的,于是适时插嘴道:“你们两个赶紧去病房看看吧,病人已经送过去了。”
说完转身便走了。“谢谢大夫您啊!”
顾白同大夫道了谢,转身便拉着顾亦泽朝安小夏的病房去。安小夏被安排住的还是高级的单人病房。他们进去的时候,安小夏已经安静地睡着了。她脸上戴着氧气罩,手腕上挂着点滴液。脸色仍然苍白,被淡蓝色的床单被罩一衬,显得更加脆弱。小小的身子躺在里面,只微微隆起一小块。她被换了一身蓝色条纹的病号服。顾亦泽走到床边,看着她昏睡的样子,心里竟有说不出的万般滋味。顾白在一旁看着,心中也是酸楚无比。他是顾亦泽的主治医生。顾亦泽有些什么病,身体哪里有问题,他再清楚不过。他之所以一直都偏帮着安小夏,正是因为他知道顾亦泽身体上的毛病。一个不为了男人的钱,明知道男人有可能不行,自己要守一辈子活寡,还愿意嫁给他的女人,无论如何,也让他顾白肃然起敬。可是他没想到安小夏竟然有这样大的本事,能让顾亦泽怀孕!他们顾家牟家,都要感谢她。顾亦泽似乎还未想明白所有的事情,静静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安小夏的睡颜发呆。顾白看得心里发酸。不过他觉得这么大一个好消息,应该告诉所有人才对!于是他拿着电话出了房间,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去打电话。把这里就留给他们二人好了!最先打给的,便是牟老太太。牟老太太一接通电话,就开心地数落他:“你个猴崽子,怎么突然想起我这个老太婆了。”
顾白嘿嘿一笑,说:“奶奶,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不过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得先吃一颗速效救心丸。”
牟老太太被顾白逗笑,笑骂道:“你个小猴崽子,有屁就快放,又拿我老太婆寻开心。”
不知怎么的,只要一同顾白说话,什么大家闺秀出身的气质,什么贵妇,什么叱咤风云的女商人,什么话能说不能说,不能暴粗口这些,不知不觉就被抛到九宵云外云了。想到什么话就直接从嘴里崩出来了。顾白却不愿意,非得要老太太先吃一颗速效救心丸。老太太听他的意思不像是说谎,好像真的有大消息要告诉她,而且还不像是坏消息,果然去吃了一颗速效救心丸,然后说:“说吧,我已经吃过药了。”
顾白抿唇一笑,然后说:“奶奶,亦泽哥要做爸爸了。”
顾白说完之后便不再出声,想等着牟奶奶惊喜的声音。可电话那端安静了好久。顾白甚至以为是不是自己说得太小声,或者信号不好,老太太没有听到。他又说了一遍,才听到牟老太太那边猛的传来倒抽气的声音。顾白怕老太太太激动,立即安抚:“奶奶,你可别激动,千万别太激动,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好吗?”
牟老太太像个听话的小孩子一样,声音发着抖地说:“好好好,我冷静,我冷静。”
“深呼吸……”她深呼吸。“吸气……”她吸气。“呼气……”她呼气。这样来了三五个回合,顾白再问:“奶奶,你冷静下来了吗?”
牟老太太声音还是在发着抖发,也着急地问:“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我大孙子真的有孩子了?”
顾白喜气满满地说:“当然是真的!奶奶,你别太兴奋了,你先别动,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会儿。你要是太激动,血压升高,发生什么意外,那我可就成罪人了。”
“嗯,嗯……”牟老太太拿着电话一个劲的点着。保养得看不出年纪的手,拿着电话一直在抖。她知道自己一大把年纪了,不能太激动,可她就是忍不住高兴。她也不想再在这时候给顾亦泽他们惹麻烦,于是乖乖地坐在坐在沙发上,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清亮的眼睛里,带着激动的泪水。她以为……她原以为只要亦泽能行男人之事,她就满足了。却没想到上天竟然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安小夏真是他们家的福星啊!老太太激动得不行,立即叫来家里的佣人,把她的佛珠拿来。她要先念一遍经感谢一下菩萨保佑,再念一遍经给小孙子祈祷,再念一遍经,给她的孙媳妇祈祷,顺便她再冷静冷静。顾白告诉了牟老太太之后,又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楚清歌,方妈,还有安爷爷。总之能告诉的人,他全都通知了。所以当安小夏悠悠醒来时,看到满满荡荡的一屋子的人,顿时吓坏了。牟家除了老太太,还有牟劲风,牟劲风的父母亲,爷爷奶奶,还有姑妈,还有一些其它亲戚。然后还有方妈,楚清歌,徐静敏,冲叔。这些人她都认识,也有都熟悉。可是他们一个个看着她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啊!就像她是一块肥美的羊肉,大家都等着要来分食一般!她紧张地缩在病床上,用被子盖住半张脸,用一双毛绒绒的大眼睛看着大家。一只手悄悄从被子里伸出来,要去抓顾亦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