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行婚礼的地方是全市绿地面积最大的高尔夫球场。贺连晨将白色宾利开往停车场,两人一起下车,刚一出停车场。两个人眼前都是一亮,这日阳光静好,天空没有一丝瑕疵,偶尔的几朵白云竟像是完美的点缀。地面是一望无际的绿色。踩在松软的地上,叶小蔓只觉得心中某一个地方正在瓦解着,额头也流了一些冷汗,这六月的天气,竟然让她觉得莫名的冷。露在外面的手臂、脖颈也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贺连晨感觉到叶小蔓的颤栗,只匆匆地拥住她的手臂,“小蔓,要是不想去我们就回去吧。”
贺连晨的声音急切,脸上诸多的担忧。叶小蔓却抬起头,苍白的脸上竟然依旧挂着微笑,只淡淡地说,“没有关系,我可以的。”
之后竟然还昂了昂首。贺连晨看着如此坚强乐观的叶小蔓当即放心了不少,但是她却依旧还是满心担忧,心中惴惴不安。这个时候却从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叶小蔓只顿了顿脚步,头也没有回便继续朝着前面的为了婚礼临时搭建的礼堂走去。贺连晨自然也跟着叶小蔓一起走,只是心中却是恨恨的。“我说贺连晨你就不能帮我拉住小蔓吗?”
一声温和的抱怨让贺连晨顿时更加的反感,只觉得胃中一直翻滚,想要呕吐。若说,贺连曜是一个面包冷酷,内心也冰冷的人,那么这贺连哲却是面上温润如风,内心却是一匹脱了缰绳的野马,总是霸道地想要得到一切东西。虽然,他们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可是,贺连晨就是没有办法喜欢他。就连说话也不愿意和她多说一句。“叶小蔓为什么要一个人来?”
贺连哲快跑了几步,笔挺的西装被风带起了一抹衣角。在离叶小蔓还有一米处的地方伸手拉住了她,一双眼睛满是委屈,眉峰紧蹙,仿佛是叶小蔓做了多大的错事一般。叶小蔓看着紧抓住自己手臂的修长的大手,眼神一黯。以前她是喜欢过他,可是如今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不再是从前的叶小蔓,而他或许还是从前的贺连哲。但是,她对他的情义却早已经随风飘散了。在她选择站在贺连曜身边的那一刻,她便没有在想着她还会和贺连哲如何。“放开我。”
叶小蔓的声音像是寒冬里面的冰水一般,冷彻极了。连贺连晨也被吓了一跳。贺连哲却依旧还是没有松开叶小蔓的手臂,只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脸的和煦。只是想起他做的那些事情,她只摇摇头,恐怕自己喜欢的也不过是他这表面上温润如玉的样子罢。而,喜欢那个人,才算是喜欢到骨子里了吧。只是,她却不知道一切不过都是他算计好的,他恨透了叶仲海抛弃母亲,恨透了母亲的软弱,竟然为了那样一个男人而郁郁而终。如今,他终于也把自己逼成了这样一个人。正在两个人纠缠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声严厉的声音,“小蔓,你来这里干什么?”
贺连哲回头却看见叶仲海一身铁灰色西装,身侧站了一个穿着淡蓝色礼服的女人。那女人一脸的嫌弃地看着叶小蔓,好像看着什么晦气的事情一般。叶小蔓闻言却一动也不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如果她还能够平心静气地和父亲公共处的话,那么她就真的是傻子了。如果,不是自己的父亲默认叶晓梦和她的母亲百般设计陷害,自己又怎么会落入这般境地?她没有办法宽容,对待爱情,人总是自私的。“放手。”
叶小蔓只冷硬地说,没有一丝犹豫。贺连哲看着叶小蔓惨白的脸色,在看看身后虎视眈眈的苏雪,只能够松手,而后又转身走到了苏雪的面前。“阿姨,这大喜的日子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呢?这叶小蔓确实是大哥请来的。”
贺连哲绅士地站着,目光柔和,语气温和。苏雪只一脸讪讪地看着已经开始往礼堂走去的叶小蔓,随后才看了一眼贺连哲,一脸不满。此时,叶仲海却突然沉声开口道,“小蔓也应该来参加她姐姐的婚礼。”
贺连哲只儒雅一笑,“那是自然,亲姐妹总还是应该来的。”
只是这一句话,叶仲海便有些脸色黯然,只不发一言,绕过贺连哲便离开了。贺连哲觉得奇怪,回想自己说的话,并不知道有什么不妥之处,况且他既然支持的是贺连哲便和自己就是对立面了。如此倒也不怕得罪了他,想到这贺连哲也不自觉一笑,只转身也朝着礼堂的方向走去。礼堂是露天的,观礼台一米高,两侧是铺着红毯的阶梯,在绿色的草坪上更加的显眼。此时新郎新娘还没有来,叶小蔓只静静地站在台下,周围一片喧闹。这些人之中,有叶家的生意朋友,也有贺家的伙伴,只是每一个洋溢笑容的脸上,恐怕都有着不同的目的。叶小蔓敛目,只片刻,远处便传来礼炮齐鸣的震天声响,她知道她即将看到他了,手心微凉,好似力气被抽光了一般。此时,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了观礼台之上,聚光灯不停地闪烁。新郎头发整齐,冰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狭长的丹凤眼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新娘,一脸的笑靥如花,染着红色指甲的手轻轻地挽住新郎的手臂。叶小蔓只静静地看着台上,两人般配的样子,嘴角上扬。贺连曜在台上从刚一上台,他便看到了站在台下的叶小蔓,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没有一点点复仇之后的快感,而是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内心之中巨大的空洞,让他根本就听不见外界的喧闹,只愣愣地看着台下的叶小蔓。可是,他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表情,她不是在哭,而是在笑。为什么?这个时候,她竟然还依旧在笑?是为了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还是她终于得到了解脱。教堂的牧师并未发现贺连曜的反常,只依旧还是念叨着以往那些人们百听不厌的誓词。叶小蔓听着誓词,那浑厚的声音就仿佛来自于天国一般,她仿佛看到贺连曜未来幸福的样子,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感觉自己浑身冰冷没有一点温度?之后,她便看着观礼台一点点模糊,贺连曜也一点点地看不见了,贺连晨侧身看见已经晕倒的叶小蔓,慌张地叫了起来。只是,叶小蔓却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贺连哲也从远处跑过来,蹲下身子拦腰抱起了叶小蔓,便要冲出高尔夫场。这时,站在礼台之上下来的贺连曜却拦住了贺连哲,双眼坚定。此时的贺连曜心如刀绞,但长久以来的对叶仲海的愤恨有让他生生止步,自己母亲落得那样的下场自己怎么可以善待他的女儿!一时间诸多的愤恨,心焦用了上来,贺连曜甚至有了种站不稳的感觉。不过常年以来的计划,眼看就成功了,他要坚持住。事到如今他却没有半点欢喜,这一切值得吗?贺连曜自己反复的询问着自己。叶晓梦踩着三寸的高跟鞋也快步地来到了叶小蔓的跟前。一脸的难以置信,这是他们的婚礼,如今,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他们的婚礼。明天新闻上还不知道如何解说他们这样的故事,“让开。”
贺连哲头上已然暴起了青筋,声音也近乎于咆哮。贺连曜一动不动,脸色现出一丝担忧,那样苍白的脸色,那样无助的紧闭的双眼,都让他的心痛到了极致,怎么会这样?他双手握成拳,青筋暴起,指节泛白,像是极力的在隐忍。“你知不知道小蔓怀孕了?”
贺连晨看着不肯让开的贺连曜大声地吼道,“是你放弃了她,现在又在这里做什么?”
说话间,贺连晨便流出了眼泪。贺连曜如同遭了雷击一般,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眼神迷茫,只仿佛一切都是一场梦境。贺连哲看着贺连曜发愣,侧着身快步离开。贺连晨也快步跟上。叶晓梦看着已然离开的叶小蔓,只拉住贺连曜的手臂,柔声道,“不过是一场闹剧,我们还是继续我们的婚礼吧。”
苏雪这个时候也走上前来,假笑着说,“是啊,还是继续婚礼吧。”
说罢,还有些恼怒地看了看叶小蔓离开的方向。贺连曜却双臂低垂,不发一言,只低着头离开了。到了停车场,坐在车厢之中,后视镜却映出了白色西装胸前口袋处的红花,他一把扯下花,猛然攥起拳头朝着车窗砸去,手背殷红,刚刚还娇艳的红花瞬间便摧毁了,花瓣一点点地从他的掌心飘落在地上。贺连曜收回手,一点也不觉得疼痛,反而觉得这样便可以减轻自己的心痛。今天,他终于报仇了,她就像是一个玩具一样任由自己丢来丢去,他应该觉得快乐的。是的,他应该是快乐的,想到这,他的眼角却流出了热泪。一向冷静的他只将头放在方向盘上,不让别人看见他流泪的样子。因为他曾经在母亲的面前发过誓,自己一生不会在哭泣。可是他却忍不住,眼前一片模糊,贺连曜脚踩油门,一个转弯便已经出了停车场。一路上,马路上依旧是车水马龙,马路两边的店铺依旧放着烦躁的音乐。什么都没有改变,世界从来没有因为他的悲伤改变分毫。挤在车道之中,破碎的玻璃处有凉爽的风吹过来,眼泪也被吹干了,本就刀削斧凿的脸如今只剩下冰冷。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变成了这样,忽然之间却想起贺连晨哭着吼出来的那句话,“小蔓有了身孕。”
贺连曜再一次陷入了怔愣之中,后面的车不停地鸣笛,隐约还能够听到一些叫骂声。“先生,你”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子从贺连曜后面的车上走下来,敲了敲贺连曜的车窗,刚想要说话,却被贺连曜吓了一跳,只同情地走开了。贺连曜这才匆忙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脚踩上油门才要开,却又边做了红灯。他只愣愣地抬头看着一闪一闪的数字,就像是他和叶小蔓的日子再一点点的流逝一般。红灯变换为绿灯,贺连曜脚踩油门,穿过了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