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报纸上,鲜红的正楷大字以醒目歪斜的形式刺激着人们的眼球。特大新闻!本市夜氏总裁兼董事长夜嘉荣夜先生,竟公开抛售手中持有股份,夜氏是否遇商业危机?小标题:各方蠢蠢欲动,疑抛售价格低于业界水准,业内专业人士分析称夜氏总裁或遇事故,而非夜氏本身运转不周。第三天,夜嘉荣就将两千五百万的金卡派人送到了容玉锦的手中,并附赠了一封信。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大字:‘帮我照顾好她’,以及……‘这是我对她,所能做出的最大补偿了’。容玉锦将金卡随手扔在桌上,吩咐特助拿去继续存在徐熠星名下的存折内,然后将他的简短而毫无诚意的信撕了个粉碎。他唇边扯出一抹冷笑,真是自私的男人哪……为了不让心爱的女人受牢狱之灾,居然连这种自取毁灭的事都做的出来。夜氏才刚做不久,整个公司连总裁都卖掉到底能兑现出多少钱来,容玉锦再清楚不过,不过就是清楚,所以才更觉得讽刺。夜嘉荣想两边讨好,而这,是绝无可能的。用钱,只能打发需要钱的人,而无法打发得了付出了感情的人。懂吗?得知夜氏出事,还是在徐熠星出院之后的第二天,当时菲佣正在收拾了堆积了一个星期未被人翻动的报纸,那鲜红色的字体太过晃眼,让徐熠星想忽视都不行。“等等,这是哪天的报纸?”
“太太,是昨天的。”
菲佣将吸引了她注意的报纸拾起递给了她,徐熠星低头只看了一眼,就脸色丕变。“今天的报纸有没有?拿来我看!”
“哦,有的。”
菲佣还从未见过她如此着急的样子,连忙从最底下抽出最新的报纸,手忙脚乱的递给她。果然,在财经版面上,刊登出最新结果:最大投资商因起先合同未及时签订而撤巨资,夜氏或因总裁‘任性’而面临倒闭危机!徐熠星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夜氏……要倒闭了?难道就是因为这样,嘉荣他……才要和自己离婚的吗?可是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了?想着那个一向冷傲倔强的男人面临如此打击,而自己竟浑然不知,徐熠星就觉得自己没用。一向标榜着自己爱他,可再爱又有什么用?连在他身上发生的事,都要通过报纸来知道,明明该是他最亲密的人,却是最后一个才得知他的坏消息。他现在……在哪?过的还好吗?越想,徐熠星就觉得越担心,夜氏,是凝聚了夜嘉荣无数心血的成果,可以说,夜氏,就是夜嘉荣的命。而现在夜氏面临这么大的危机,他是不是正在难过,他是不是正在伤心,他是不是正在想不开?不行,自己一定要去找到他。说做就做,徐熠星从包里翻出手机,手机外壳泛着莹润的碧色光芒,在水晶灯下流光溢彩,还是崭新的。她叹了口气,暗自提醒自己别忘了还钱,虽然大概能猜到那家伙绝对会拒绝,但是她会提醒他,就算两人是朋友,也还没好到这种程度。肾源找到后林梦茹立刻进行了手术。也许是之前他对徐熠星的‘补偿’打动了老天爷,林梦茹的手术非常成功,次日她的排尿量就达到了四千五百毫升,血肌酐值也降了一大半,而且,观察了两天后发现没有一点排异反应。这表示着,配型完全成功。手机响起时,夜嘉荣正疲累的躺在公寓的双人床上睡觉,林梦茹住院的这段期间,他是身心俱疲,不仅仅是因为要照顾她,更因为公司里发生的事。因股份减少,他不再是公司里持有股份最多的人,但因公司从创立一路走到现在,他付出的最多,于是董事会一致决定,让他继续担任董事长以及总裁一职。但是那个可恶的投资商中途撤资的事,以及他以低价快速将股份抛售的事,让媒体们就像嗅到了味道的苍蝇一样一股脑的围了上来,吵得他不得安宁,这才没有再去公司,而是躲在公寓里休养生息。“喂?”
也许是因为再没有人会及时的给他盖被子,在无意中着了凉,夜嘉荣的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中,还掺着无法忽视的闷闷鼻音。“嘉、嘉荣……”自从他离开别墅后,徐熠星从未再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不是赌气,而是她怕自己的打扰,会让对方更加的厌烦。本来就已经很讨厌她了,不是吗?所以再次听到他的声音时,徐熠星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两人的上一次对话,已经遥远在一个世纪以前了。但是这个人,以及这个人的一切,对于自己,总是有着无法言喻的魔力。各种各样的情绪像热到顶点的水一样沸腾着,味道酸涩又苦咸,可她依然像品尝着甜美的糖果一样的品尝着,甘之如饴的沉浸在美好的虚幻中。什么第三者,什么离婚,什么爱不爱她……在这一刻统统远去!剩下的只有狂热的信徒对于爱的执念!她爱这个人!并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包括她的生命!这样盲目的信仰,也许,就是因为越爱的人,越爱犯贱的最大缘由吧……“什么事?”
夜嘉荣用力揉了揉干涩到不行的眼皮,起身坐了起来,为让自己变的更清醒些,还拿起旁边桌上一杯剩余的冷水一饮而尽。“你、你在哪,我想去看看你,可以吗?”
徐熠星问的很是小心翼翼,在他面前,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谨慎,小心,带着点讨好的意味,笑容甜美而完美,完美的将所有负面情绪,藏在他永远都看不到的地方。冷峻的男人像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话一般,愣了许久,才缓缓应道:“嗯,可以啊。”
茵茵环绕中的公寓楼,因刚刚被大雨冲刷过的缘故,在夜幕的笼罩下,更显浓墨重彩。徐熠星裹着夜风踏着水洼走进公寓楼的时候,夜嘉荣正站在窗前,看着她将车停好,然后一路小跑着跑进大门。那份迫不及待要见到谁谁的心情,他这一刻才有些明白。没失去时觉得烦腻,失去后才懂珍惜。也许这个人不是他爱的,但无疑,这个人,是对他最好的。进了门之后徐熠星先试了试他的额头,有点烧,一边翻箱倒柜一边问:“这里有退烧药或者感冒药吗?你有点发热,没有的话我下去买。”
她今天戴了一顶白色的鸭舌帽,马尾低低的扎在脑后,从鬓边垂落下几缕长长的发丝来。身上是同色系的白色短袖T恤以及浅蓝色的七分牛仔裤,穿着平底的帆布鞋,整个人更显娇小和清爽。那是最最喜爱浓妆艳抹的林梦茹,所丢失的干净和清爽。夜嘉荣看着她忙碌,看的有些出神,直到终于找到退烧药的徐熠星朝他走来时,才猛然回神。也许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不算大的客厅已经被徐熠星一边找药一边给收拾利索了,展现出他久违了的敞亮整洁来。她好像总是很善于做这些事情的,但人,哪有天生就会善于做某件事情的呢?但是这个女生,在他遇到之后,似乎就从未在他面前出过丑,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是提前演练过千百遍一样,娴熟而利落。就像现在,她为他剥出药粒,打开饮水机等待热水,在这期间也没闲着,去了厨房找食材,开火熬粥,炒菜,每一件事都做的有条不紊。没过几分钟从厨房里飘出的米香和菜香让夜嘉荣有种在做梦的不真实感,时光好像迅速回流,回到了那个林梦茹还没有回来的每一个早晨和晚上。她似乎都是这样,在里里外外的忙碌着,将他需要的东西全都做好,然后送到他的面前,等他任意享用。冗长乏味的时光里,他曾无数次的对这样的生活感到无比的厌倦。直到他从被爱的角色换成爱人的位置,直到他也开始无论愿不愿意有没有心情都要为对方做各种各样的事,直到他终于感同身受的体会到,爱一个人,是有多么的辛苦和卑微。才发现,那个该被珍惜的人,早已被自己亲手推离出自己的世界。后悔吗?在自以为是的真爱面前,是没有后悔这两个字的。也许在很久很久的以后,时光终于将爱意磨净,当他不再被爱所困的时候,才会感到无比无比的……后悔吧。但至少现在,他还能够继续狠心的下去。徐熠星将热水端到他的面前,将饭菜摆好,布置好一切后才让他去洗手,并在他去洗手的时候,将空调调高了几度。在夜嘉荣出来吃饭时,她又拿来拖把开始拖地,拖完后去了卫生间,将堆积的到处都是的脏衣服分类堆放,打开洗衣机开始注水洗衣服。这些衣服里,有男人的,也有……明显是女人的。徐熠星在窄小低暗的空间里,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花俏衣服与内衣、内裤,倍觉窒息。仿佛整个房间的空气都被这些夺目的颜色所抽走了。她用力仰起头,睁大眼睛,企图让涌上眼眶的湿意不会没出息的溢出眼眶。等洗好衣服全部拿去挂在阳台上晾好时,夜嘉荣也吃完了饭,并自己将残局收拾了,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在等着他。徐熠星见再没事可做,怯生生的走到他的旁边不远的位置上坐下,想抱抱他,想到那些明显昭示着身份的女人衣物,就失了所有的勇气。“你来是因为看到报纸吗?”
“……嗯。”
“我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可怜,”夜嘉荣将不知第几根烟狠狠摁在水晶的烟灰缸中捻熄,转过头,不带任何表情的看着她道,“关于你父亲的死,我很抱歉,所以公司出事,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嗯?”
什么意思啊,嘉荣在说些什么,为什么她有认真听……却一个字都没有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