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静的过了几个月,这段时间虽然没有黄先生,但因为有了家人,我过的相对来说还算不错。但我每天晚上不知为何总做噩梦。梦里,我看到了一座座坟,几个身影不断地漂浮。他们似乎还对我说了什么话,但惊醒后,我就想不起来了。每当这个时候,桃夭就会搂着我。我妈听到动静也会来看着我,她对我无微不至的关心,相比于那个从来不对我有什么好脸色的父亲,我更爱她。妈妈的手是冷的,但她的怀抱很暖。父亲正好相反。五月的某天,隔壁家的小胖子明周刺激了我一把。他站在我家门前的柳树旁显摆他爸给他买的新玩具,生怕我看不见,一直朝我身上突突。印象中是一把不算精致的机关枪,但已经足够令我羡慕。我问他:“你爸为啥对你那么好。”
“废话,我爸不对我好,还能对谁好啊。”
他不以为意的回答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深深刺痛了我。我一瞬间甚至怀疑我是不是我爸的亲儿子。他没给我买过玩具,还对我爱答不理的,印象中他除了埋头抽烟就是喝酒,经常不着家。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哭了。小孩子的眼泪总是说来就来。这可把明周吓了一跳,怕我媳妇儿出来揍他。刚搬过来的时候他就逗哭过我,被桃夭揍了一顿,后来他就学聪明了。“别哭了,我……我把枪给你玩好不好?”
他强忍着不舍,试图哄我。我却推回去不要了,哭着说:“你爸对你真好,可我爸总不理我。”
明周这才听明白缘由,小眼珠子一转,便笑着跟我说:“哎呀,我还以为为啥呢。其实吧,我爸对我也凶着哩。谁爸都一样,你看隔壁村的牛二,被他爸打的三天下不来床。”
他眉飞色舞的跟我讲述别人家的爸爸关上门怎么收拾自家小子,好像天下的父子都是上辈子的仇家。我才稍微缓和了些。但我还是不服气,嘟着嘴道:“可你爸好歹给你买玩具了。”
“前两天我跟人一块去上山采了一笼果子回来,我爸高兴才奖励我的。”
他解释道。闻言,我顿时眼前一亮。“真的吗?大人都喜欢?”
“那可不,能卖好多钱哩。”
明周兴致十足的道。“待会儿我俩一块去,指定能哄你爸高兴。”
他的话打开了我的思路,我不禁想,如果我也摘一笼果子我爸会不会高兴?嘴上不说,但在心里我也很想跟他亲近亲近。可问题是,西山上面埋了好多先人。我记得黄先生跟我说过,埋葬先人的山上去得小心着点,一不小心可能会冒犯它们。况且据我观测,西山阴气重,而阳气衰。因地势的原因,日晒少,向阳面都常年不见日头,在山脚下还有一条阴沟,形成包围之势。望气,是入门的观测手段,我并不是特别熟练,更多的还是凭借着感觉。按照西山的地势,对阴宅而言,风水极好。“明哥,我看还是算了吧,那可是埋尸体的地方。”
我有些犹豫。那明周一听,目光灼灼忽闪,“啧啧,咋的,怕了啊?咱男子汉大丈夫,能那么怂吗?况且你还是有媳妇儿的人,更不能怂了。你不想哄你爸高兴吗?”
闻言,我有些心动。于是不再多想。当天吃过中饭,我俩便悄悄摸摸的去了。到了山脚下,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我看到我爸手里拎着一个空篮子,嘴里叼着一根烟下山。当时我紧张坏了,心情尤其复杂,还想躲着点。但我想多了,他分明看到了我,可是并没有问候一句,自顾自的就走了下去。就连明周也感到奇怪,等我爸走了以后,嘟嘟囔囔的说:“刑叔也忒奇怪了。”
我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明周见了便安慰道:“没事,等回去看到咱的成果,你爸就高兴了。”
这件事更加激起了我的表现欲,我气呼呼的说:“我要采到很多很多果子!”
为此,我俩挺进了一般没人进去的山里头。我们想,那里面的果子肯定更大更甜。可我们想错了,越往深处走,果树越少。里面的杂草深了,没了道路,走着走着我俩都迷糊了。山里头再没见过人影。周遭时不时地传来悉悉率率的声音,风吹草动都显得很恐怖。日头渐渐西下,山里头的天,愈发昏暗,山风渐凉。这时候,明周有点害怕了。我瞧见他额头上冒了汗,手紧紧地攥着抢把,整个人都有点哆嗦了起来。“天娃子,要不……咱还是出去吧。”
他终于停住脚步,恐慌的看了看四周,“我娘说山里的鬼最喜欢抓小孩子吃,骨头都不吐呢!”
听着他的话,我也害怕极了。黄先生也说过类似的传言。恐惧战胜了我们想采摘跟好的果子的想法,于是我俩倒头回去。可是,我们这时候却发现,彻底的迷路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样的,杂草、灌木丛,隐隐约约似乎还有狼嚎声。明周吓得瑟瑟发抖,紧紧地抱着我的胳膊,哭着道:“早知道不来了,现在怎么办啊。”
我也有点没了主意。往四周瞧了瞧,突然间,我听到悉悉率率的动静,顺势一看,竟有一条极窄的小路。“前面好像有人。”
我惊喜的说。“那还等什么,快走。”
明周一听,慌里慌张的就跑到了我前面去,叫都叫不停。顺着那条路,果然走通了。只是,前面的人我们却没有寻见。我的心却越来越没有底。先前的,是人吗?不知道是不是吹了风,吹得我头晕乎乎的,耳朵里总是传来嗡嗡嗡的声响。呼啦!突然,也不知道草丛里冒出了什么东西,造成不小的动静。明周吓得回头赶紧催我:“快!快跑!”
话音一落,这货就拔腿跑了,怕是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我也不敢多想,连忙追。没想到,这小胖子跑的飞快,不多时,在一个转角的地方我就追丢了。这一来,我只剩单独一个人,顿时慌的一匹。“明周,你跑哪儿去了,等等我。”
我慌忙大喊。“嘿嘿嘿,你就在山上待着吧你,明儿个我会让大人们来寻你。”
远处传来明周越飘越远的声音。那一瞬,我好似搞明白了,明周在捉弄我。“靠!明周,你干嘛!”
“要怪就怪你家桃夭,上回打掉了我几颗牙,哼!你好好待着吧你。”
随着声音渐远,等我再骂再喊,他都不在回复。他走了。我惊的浑身冷汗,头皮发麻,腿脚直哆嗦。跑了跑着就没了气力,一屁股坐了下来。往那一坐,正好磕到了一块石头,痛得我嘴角直咧咧,又窜了起来。回身,我本想弄掉那块石头,一蹲下来,却闻到了一股烧鸡的香味,夹杂着一股熏人的酒味。我心下好奇,更加上被烧鸡的香味深深吸引,便连忙拨开杂草,往里面走了去。没走几步,我就看到里面竟有三座坟头和一个大坑。坟头上插着小旗迎着风吹,坟前放了祭祀的东西,还有烧过冥纸的痕迹。而大坑的旁边横躺着着一块石碑。酒味和烧鸡的香味便来与此。我战战兢兢地凑过去看了看,坑前的碑上无字,而旁边那座坟头的碑上写着先考邢大牛。更让我惊骇的是,在左下角竟有我的名字,刑欺天。坟里的人是谁?!我的心顿时被揪了起来。还有这个坟头,跟我梦中的何其相似!我忐忑不已,试图想去看看边上那座,却被一个诡异的动静打断。嗤啦~我吓得颤栗,不安的往左右望了望。在高高的杂草灌木里,一团影子缓缓逼近。我顿时瞪大了眼,骇的不知所措,那是人是鬼啊。我不敢多想,在这山里,尤其是别人的坟前,怕不是冒犯了先人。于是我慌忙逃出这片地方。出去后,我大声呼喊着明周的名字,但没人应我。我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这一路,我始终感觉身后似乎有人跟着我。可我回头,却什么也看不见。随着天色将暗,日头渐渐消失,山里起雾了。天凉,风透过衣衫,吹的我手脚僵硬。不过有一个地方却是暖盈盈的,在我心口处,我感觉好像有个球在我心口滚来滚去。大约过去半个小时的样子,远处起了一道烟,在雾里显得十分诡异。就在此时,我突觉后颈一凉,背后森然的响声敲响我心里的锣鼓。扑腾……扑腾……我回头一看,一条半米多长的青蛇吐着蛇信子盯着我,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它竟腾空而起,亮出尖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