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回家就站在我床前居高临下地告知我整理行李,当晚就把我塞进飞往美国的飞机,连同苏言告别的机会都没有。尽管我有含蓄的表示,黄历上说那天不宜出行,但他还是眼睛都不眨的将我扔出门,且晚上还伴有雷阵雨,搞得我十分恐慌。不过回想起当时苏震的眼神,他没有把我绑上火箭直接发射到太空中就已经是上帝保佑了。我就这样被赶去了美国,从事发到结局时间太短,导致我一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我踩在美国的土地上,看到热情的姑姑激动的抱着我的时候我都没有任何真实感。我对于这个年轻且异常热情的姑姑其实没有太多的印象,只记得我妈还在世的时候嫁到美国,偶尔会在圣诞节的时候给我带礼物。但她话唠且脱线的形象一直深入我心,我在美国的日子里她一直扮演着不太靠谱的角色,但是不得不说,多亏了她,我才能出乎意料的顺利的融入当地的生活。刚到美国的时候我完全没有头绪,事出突然,苏震根本没有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或是永远都不能回去了,因此我每天都过的甚焦虑。起床焦虑,吃饭也焦虑,连上厕所都很焦虑。姑姑见我日渐憔悴的脸,决定将我送到当地的高中上学。她觉得我只要能打开心扉,接受新事物,结交新朋友我的情况就能好转。但她有所不知,由于我的英文太烂,我完全听不懂周围同学和老师在说什么,导致了我更加的焦虑。适应一个新环境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更何状是“被适应”,所以我当时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每天唯一能让我放宽心的就是我的小堂弟,也就是我姑姑的儿子,人称包子,长的白白胖胖的,揉起来特有手感。包子的爸爸,也就是我的姑父是个华人,脾气很温和,对我也时常笑呵呵的。在一家大企业里工作,收入不错,姑姑一直都呆在家里做家庭主妇,生活还算富裕,所以我的到来并没有给他们带来负担。姑姑时常教育我,在家外面要学会结交朋友,朋友多了总没坏事,所以时常把我推出门,说在街上邂逅是最美好的。我适当的抒发了一下自己的意见,作为一名说不好英语的中国人在街上搭讪好像不太好,影响不好,显得咱们中国人很不稳重。姑姑一听觉得有点道理,然后告诉我,要成为一个自立且自强的女人,脸皮什么的就要适当的扔了。所以后来我的日语口语一直不错。英雄救美的戏放在哪里都不嫌老套,更何状是发生在一个身处异乡的柔弱女子身上,对,这个柔弱的女子就是我。没想到我与江墨的第一次见面其实并不是茶馆的那次,而是发生在更早的美国。那一天,我被姑姑使唤着出去买食材,顺便找个人搭个讪,我便甩着钱包,拖着一双人字拖就出门了。不过我实在是低估了当地的犯罪率,当我发现手里的钱包不见的时候,再追人就没影了。由于不巧穿了人字拖,导致我没有办法发挥我平时的跑步实力,我光着脚追了几条街,终于成功的把人追丢了。作为一名合格的路痴,是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迷路。我当时看着周围陌生的建筑物,觉得很害怕。身上的钱都被抢走了,手机也没带在身上,语言又不通,而且天色又晚,像我这样一个女孩子带在大马路上不知道有多危险。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只有一个人,这是我第一次萌生出对苏震的恨意。我不是恨他把我一个人扔在异国,而是想到他一定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还把我扔到这里,就为了这个,我有些恨他。我凭着模糊的记忆试着向回走。沿着路,路过无数的橱窗,撞到无数个路人,我光着脚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街上。当时我想了什么已经忘记了,大概是抱怨自己的运气太差或者是骂“苏震王八蛋,祖祖辈辈王八蛋”之类的话。我这人就是心态好,用姑姑的话说就是被人绑架了我还会安慰绑匪让他们不要紧张。到后面我就索性不管了,直接坐在街上就不走了。这时我就遇见了江墨。他先是在我面前蹲下,询问式的盯着我,用英语和我说话。我见是个亚洲人模样的,有些激动的用蹩脚的英语企图对话,结果是江墨有涵养的皱了皱眉毛。我很害怕他走了,立即扑住他,用手比划着希望他能带我回家。现在想想,假如那时遇到的是一个人贩子,我还这么亲热的招呼人家带我一起走是件多么危险的事,好在我遇到的是江墨,所以我说那时能遇到他真的是我的福气。他见我的模样,尝试着用中文同我说话,我一激动就哭了。江墨慌张的拍拍我,将我拉起来,并带我去警局报了案。出了警局,我死死的抓住他的手,江墨问我怎么了,我哽咽着说我饿了,我记得江墨好像笑了一下。那时江墨牵住我的手,我觉得特别的安心。得知我可以安全回家,我就又欢快起来,我扯了扯他的手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害怕他不回答,于是抢着说:“我叫苏叶,苏州的苏,树叶的叶。哥哥你呢?”
我顿了顿,补了一句,“我不要英文名。”
江墨低头看着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当时我已经是个学会察言观色的姑娘了,见他这样就知道他不愿意让我知道他名字。这样的情况有几种可能,要么是害羞,要么就是有秘密,我当时直接就把他定义为前者。我很害怕他会半路把我丢下,不着痕迹的紧了紧他的手,向他身边靠了靠。说到有秘密,我就更想打听了。我说:“哥哥,你也是中国人,你是中国哪里的啊?”
他一直微笑着,就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我不气馁的继续问:“我家在C市,你家呢?哥哥你多大了?在上学么?我在上高中,今年高一。哥哥你饿么?我们是去吃完饭么?”
江墨大约终于受不了我这么罗嗦,停下步子看我,说:“我是不是不告诉你我的名字你就打算一直说下去?”
我害羞地低下头。他说:“我叫Jacob,没有中文名字。”
我吃惊的看着他。没有中文名字的中国人,多可怜啊。我同情的看向他,想了想决定安慰他:“杰狗,你不用伤心,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没有就没有,有英文名也是好的。”
他问:“你叫我什么?”
我说:“杰狗啊。你们取英文名好重口味啊,都是什么狗啊猪啊的。”
他看着我,默了默,说:“你还是叫我哥哥吧。”
他一定是害羞了,我十分理解的没有说穿他。他并没有带我去吃饭,而是一路陪着我回了家。姑姑一见到我就哭着喊着冲过来抱我,把江墨一下子挤到一旁,我好不容易挣脱开,拉住江墨。姑姑在得知我的遭遇后,十分热情的要留江墨吃晚饭,大有霸王硬上弓的架势。我在一旁看见他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几步。我其实十分理解他,除了我姑父,大约没几个人能受得了我姑姑这么另类的热情。最终江墨还是没有留下来。姑姑拉着江墨:“好孩子,你家在哪里,我一定给你送一副锦旗感谢你啊。”
江墨彬彬有礼地回绝了,说的意思大概就是做好事不留名之类的。他走之前还伸手摸摸我的头,轻轻的对我说了一句话,便离开了。那句话我还记得,他说:“好好学英语,多看点书吧。”
“……”那是我第一次与江墨见面,我也并没有预料到我还会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