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风一路跟在衍舞的身后,边追逐着他边着急地喊叫,“哥,跑慢点。”
然而,衍舞早已听不见弟弟的喊叫,飞快地朝着血珞的房间跑去,一路避开了烧灼倒塌的石柱,身形快得如同一阵风,但他仍然觉得不够快,恨不得立即到达目的地。“哥……”小小的声音开始断续,微弱的传出,早已气喘如牛的他却还是麻木地跟在他的身后奔跑,吃力地避开一根根几欲砸到他身上的石柱,可哥哥为何没有回头看他一眼?莫非,多年不见对于自己的情感已经淡化了吗?现在的血珞才是他真正要守护的人吗?他不要,他不要哥哥去关心别人而把自己忘之后脑。一不集中注意力,发现哥哥早已消失在了眼前,不见半点身影,愤愤不平地在地上跺了一脚,又撒开脚丫子在地上奔跑起来。衍舞的袍子被灌满了风,撑得鼓鼓的,他在血珞的门口站立不动,侧耳倾听了几秒,发现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微弱的呼救声,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是木头接触到火产生的那种极不舒服的声音。大火把整个房间的都都包裹在火海中,浓烟简直无孔不入,在这么细小的门隙中还能传出浓稠的烟熏味,灰色的浓烟扶摇而上,衍舞吸到了一口,顿时觉得喉间稍有不适,但也绝非忍不住,所以并没有咳嗽。他在四周望了一圈,发现没有湿的东西可以用来暂时保护他的。无奈之下,他一剑劈开了紧闭的大门,脚刚抬起来,发现自己的衣袂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回头一看,发现末风极力地控制着喘气的频率,过来好久才说出话来,“哥,你干嘛去?”
“风儿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去救宫主出来,她看不见怕是又困在大火中了。”
匆忙交代了一声,便转过身去,却见弟弟还是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袂不肯放手,嘴上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个劲地摇头,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不少。衍舞心中着急,有怒火涌上来,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发火,于是诧怪地问末风,“风儿怎么了?有事等我出来说。”
稍稍用力,握住末风的手一扯,竟发现扯不开。衍舞的眼神渐渐便成寒冰一般的冷冽,声音也严肃了起来,“风儿。”
“哥,能不去吗?”
末风小声地恳求道,眼中充满着渴望。“不行。”
明白哥哥的执拗,末风的斩钉截铁地接话,“那我去。”
“不行,火太大,乖乖等我回来。”
衍舞打算强制末风放手,没想到他却轻易地松开了手,微微一笑中写满了哀切,“好!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嘶哑的声音淡漠地传出,仿佛穿溯了几千年的距离才让现今的末风听见自己的承诺,“好。”
宠溺地摸摸他的小脑袋,踹门转身就走,想到风儿悲戚的表情,心也不好受,不过在他哀恸地小脸中其实还藏着很多希望的。一个紫色的身影在大火的围攻下除了瑟瑟发抖什么也没有做,衍舞觉得这个情景似曾相识,只是当时她心中有很强烈的求生欲望,而现在的样子一看就已经心灰意冷了。衍舞的心抽痛了一下,几乎痛得都要背过气来了,目眦欲裂,指甲一个用力就刺进了手掌中,落到了地上被大火吞噬得一干二净。这便是平日里的血珞吗?哀切又寂寞的血珞。末风紧张地站在门口,渴望一切都能平安,一切都能重来……可事实就是如此不尽人意……衍舞没有任何防护地冲到了大火中,狼狈地躲过了不断掉下的房梁,或许是内心的焦急,衍舞过了好久才来到了宫主的面前,终于担心地一把抱住了她孱弱的身子。走了两步却听见怀中犹如受伤的木偶娃娃梦呓地念出了一个字——羽。然后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而停住了,身子还在不停地颤抖,她抬起了头,眼前虽然一片漆黑,但还是能感受到火光带来的毫光,喷吐在脸上,感觉异常温暖。衍舞的身子在听到这个字后顿住了,他轻轻地低下头,温和看着怀中可人的女孩,轻声道,“记住,我叫衍舞。”
好熟悉的一句话,几年前衍舞也在火中这么说过,她还一直记得要不是他即使来到,自己早就死在那里了。猝不及防地上方掉下了一个燃着火的房梁,正中衍舞的脑袋,他闷哼一声,然后立马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血珞抛了出去,身子慢慢地瘫倒下去……——风儿应该会把她救起的吧!而我……呵呵!脑海中紫色人影一闪而过,风儿的笑也随之出现,然后他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血珞只觉得一阵湿润的东西溅到了自己的脸上,身边都是浓稠的腥膻味,一抹脸上,是粘稠的血。他受伤了么?不等有了答案,突然抱住自己的力道紧了紧,然后身子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力道抛了出去,只觉得身子轻轻一痛,手攀到了凸出的门槛,发现自己已经摔在了门口,但衍舞呢?他为什么躲在里面不出来了?“宫主。”
末风一惊,连忙跑过去扶起血珞,却又发现哥哥到现在还没出来,急忙问,“我哥哥呢?为什么没出来?”
然而问出这句话时心头锥心一痛,不好的感觉填满了他的心,不见血珞的答复,心里更是着急便又问了一遍。“他还在里面,你快去救他。”
血珞推开他,赶紧让他去救衍舞出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希望。末风怔怔地呆了在了原地,也不敢进去。良久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却发现哥哥躺在地上,头上都是一片刺目的血红,末风脑袋一片空白,几乎瘫坐在地。他忍住了,不敢相信地走了过去,都不知道他这段路程是怎么坚忍地走下来的。终于还是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贴在地上,“睡容也异常安详”。白皙的肌肤像是襁褓中的婴儿,吹弹可破。他还是“睡着,睡着……”永远也不知觉醒般。“哥,困了吗?”
好久,末风才勉强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却嘶哑得不成样子,眼泪簌簌地滑落,滴在哥哥安详的脸上,他却已经无法感受到了,不然,他会留弟弟一个人在火中哭泣么?大火包裹在他的周身,那一瞬间他竟然深刻地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耳边只听见那个冬天哥哥对自己说过的话——当然不会离开你啦,小傻瓜……等我回来……哥,你不是说话不离开我的么?如今你怎么可以食言,为什么为什么还是离开了?你不是要让风儿在门口等你回来的吗?你又食言了……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你的生活我已经过怕了,漫长岁月中,可否再见你?“哥……”末风跪倒在衍舞的面前,抱起了他的身子,没有一丝的温度,他打了个寒颤,惊恐地不知如何是好。哥哥的参商永隔令他心烦意乱,他只想一直抱着他醒来,别无所求……“衍舞他?”
血珞站在门口欲言又止。末风转过身来,凄苦一笑,“嘘!哥哥睡了,不要打扰他了。宫主,我先带他回去了。”
微微一个欠身,末风便带着衍舞的尸体远离了……微风下,这个孱弱的身子显得那么单薄,一切的一切都只能靠这个单薄羸弱的身子撑起,至少现在应该他为哥哥撑起一片天了……他安静地抱着最爱的哥哥坐在海宫的宫顶,看着云层浮动,等待着某个冬天哥哥会风尘仆仆地赶来对自己说,“当然永远不会离开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