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端着水果走出厨房的卓芊手上餐盘落地,水果咕噜噜的滚了一地。跟在卓芊后面的容隽微微皱眉,当机立断的拉着一脸懵懂茫然的小浔上楼。樊心看看樊以航,看看卓芊,眼睛亮了亮,水眸里蔓延上血一样的红,纤弱的身体不受控制似的不停颤抖,凄然低道,“容浔……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小浔她……我知道你不记得了,但你怎么可以否认这个……当初,当初是你……”卓芊心头疑惑登时散的干干净净,心疼搂住哭泣不已的樊心,愤怒瞪着容浔,“容浔!我知道你爱樊雅,但你怎么可以这么诬蔑心儿!”
樊以航也忍不住皱眉,微微不悦,“容浔,你这说的到底是什么话,当初你也是承认的。”
虽然他不喜欢樊心,但无论如何她也是他名义上的妹妹,女孩子的名节,哪里能够这样毁的。容浔神色平静,伸手将一份报告甩进樊以航怀里,“这份资料是当年的存根,其余的都毁光了,这应该是留在世上的最后一份,你可以自己看。”
资料?樊心身体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怎么可能?当年那些资料,不是早就毁掉了么,怎么还可能存在?那份资料……不能存在!樊以航抓着文件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身边一声尖叫,刚才还怆然哭泣的樊心竟像是抓狂的母兽一样突然扑了过来,樊以航猝不及防,竟然被她将那份报告抢走,疯狂撕碎!黄色的文件夹与纯白的纸页纷飞,像是断翅的蝴蝶,纷纷扬扬,竟然十分美丽。纯白纸页慢慢落在地上,一地……雪白。樊心霍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瞪着地上明显没有任何字迹的雪白纸张,发出一声刺耳尖叫,疯狂扑到地上翻捡起地上那些纸张,没有……没有……没有……她身体陡然一软。没有……是假的,根本没有什么资料……他骗她的!他诈她!樊以航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卓芊身体晃了晃,软软跌入沙发,如果说他们一开始还是相信樊心,现在,樊心的所作所为俨然已经证明了一切。十数年前,彼时都还年少,一个帮派继承人,一个穷苦私生子,一个生活富足的小公主,却在命运的安排下有了牵扯纠葛,风醒为了救容浔而死,因为他知道自己心爱的小公主喜欢的是容浔,哪怕当年她只有十一岁;樊心追逐容浔数十年却依旧被容浔当做妹妹,她遗传了属于母亲性格中的偏执,于是疯狂的动用了当年风醒纯粹玩笑留在精子库中的精子;容浔欠风醒一条命,所以他必须帮风醒照顾风醒最在意的樊心,而当知道樊心怀了风醒的孩子后,即使没有爱情,他也必须要给风醒孩子一个安稳的未来。一切本来已经尘埃落定,但没有人会想到,中途杀出了一个樊雅。又是一场波折,跌宕出意料之外的风云。“当年有关你的所有代孕资料都毁的十分彻底,就连我都没办法找到原始文件。”
容浔慢慢笑了笑,态度闲适,似乎根本没看到樊心如丧考妣的模样,“但幸好,当年的人和事还在,即使没有铁证也能从蛛丝马迹里推测出一点出来,其实也是有铁证的,只要做一下亲子鉴定,就能确认小浔跟我没有血缘关系,而风醒虽然已经死了,他的父亲风御还在,即使没办法百分之百的验证,也能有七八成的准确度。但既然小浔缺少一个名义上的父亲,我并不介意把她当做女儿养,但事实,是必须要解释清楚的。”
樊心抬头,死死盯着容浔,目光里有恨。卓芊却如梦初醒,吃惊捂嘴,“风醒!怎么可能!”
她还记得那个风趣爱笑的年轻人,记得他虽然是堂堂大帮派的继承人,却难得的没有什么架子,总是喜欢缠在容浔身边说说闹闹,可惜后来死在一场帮派火并中,那场事故容浔也受了极重的伤,而且是风醒在危险时候护住了容浔,用自己的命换了容浔的命。自那之后,容浔也彻底脱离帮派,开始走上正途。“我听风醒说过,他喜欢一个小女孩,而那个小女孩喜欢的是容浔!”
她当时以为风醒是在开玩笑,根本没有当回事……卓芊霍然回头看向樊心,“他说的是你!”
樊心蓦然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是!不是不是!”
卓芊怔怔看着樊心,也不知该是怨她跟容浔的欺骗,还是哀她的偏执,眼里落下泪,轻轻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樊以航看看樊心,看看卓芊,最后看看容浔,眼睛霍然一亮,“你恢复记忆了?”
卓芊惊喜抬头!就连一直都无声哭泣的樊心都抬起了头,三分恨意三分疼痛三分悲愤一分疑惑的盯着容浔,如果不是他已经恢复了记忆了,这些只有她跟他知道的私事他怎么可能知道,但如果他恢复了记忆,他怎么可以罔顾那些年的时刻相伴,罔顾风醒救他的恩情!容浔迎向所有人的目光,淡淡一笑,“当然没有。”
樊心尖叫,“不可能!”
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坠入地狱,而他却不受任何良心煎熬!“我虽然没有恢复记忆,却有完整的情报系统,有最严密的逻辑系统进行归纳分类,况且,这种事情,很难猜吗?”
容浔轻轻的笑,笑的云淡风轻,笑的自然随意。猜的……樊心望着熟悉俊美的容颜,身体不由自主窜生上一股寒意,眼前蓦然一黑。她晕了。骥卫拖死猪似的好不怜香惜玉的将樊心拖下去,迎接她的会是数十年最严密的监控,这是容浔的吩咐,容浔从来不忽视女人的力量,尤其是樊心这样的女人,他更不会轻易放松。况且这些骥卫本来就是司霁硬塞给他的人,他又不想日后时时被人跟着,给他们找点事情看才不算浪费司霁发的高昂薪水。卓芊不忍,倒是想要阻止,却被神出鬼没也不知道藏在哪里偷听的容隽骗去了厨房,樊心信誉受损,终究还是自己的亲孙子可人疼些。樊以航环视空荡荡的房间,不由打了个寒颤,他以一种陪客身份看着容浔干净利落的收拾了容家父子与樊心,如今,这是要收拾他了吗?容浔一手托腮,一手打哈欠,眼皮沉的都快要合上了。“你是要主动给我她的联系方式,还是要我现在请樊文希女士来好好跟你沟通一下?嗯,大舅子?”
千里之外,窄小的房间里,樊雅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抚了抚自己偌大的肚皮,静静感受四周的死寂。她失踪,应该有七个小时了吧。容恬的反水她其实一点也不意外,事实上,她从头至尾等的就是容恬。容沣冷漠,樊心于他而言不过只是一个女人,即使那个女人替他生了孩子,那个孩子也注定会容家严密保护,绝对不会给他有任何接近的机会,就算那孩子身上有大笔金钱,现在也不过是个毛孩子,根本没有任何掌控权,容老爷子老奸巨猾,更不会将监护权交给樊心的。至于她一开始跟容恬说的那些话,虽然确实是有付诸实践的可能性,但前提是容老爷子死了,但看容老爷子的精神状况,再活个十来年不是不可能,这种不可能实现的真话,也只有容恬才会信。容恬或许也不是信,只是要找个机会把她带到这里来,好把她当做礼物打包送给容沣。好一个兄友妹恭,让人恶心到了极点。由于她的好说话与合作,容恬居然也没有太为难她,只是用镣铐限制了她的自由行动,便自顾自的出门去联系容沣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不过想来,应该是快回来了吧。她这个诱饵还算有价值,不管是勒索泄恨还是报复,应该都值得容沣亲自来一趟。她在暗处,慢慢勾出一点笑。容沣微微睐眼,原本还算俊朗的五官因为这段时间的东躲西藏削瘦而狰狞,眸里射出恶毒冷冽的光芒,“你说的,是真的?”
容恬镇定点头,放在轮椅上的手微微握紧,脸上神色却十分冷静,“我比你更恨她,如果你不想去,我自己去解决了她。”
说着,她摇着轮椅就转身。轮椅突然被一股力道拉住,容沣贴近容恬,狰狞面孔几乎贴上容恬的脸颊,“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放弃?她可是代表着一大笔的钱。”
容恬冷漠侧头,仿佛没闻到容沣身上令人作呕的恶臭,冷冷一笑,“怎么,你现在肯信我了?容沣,要是我想对付你,现在这外面早就埋伏着一堆想要你的命的人!”
“我的好妹妹,你生那么大的气干什么,大哥刚才,还不是因为当初你突然离开还伤心么?”
容沣大笑,亲昵搂住容恬,像小时候一样,亲昵的自然吻了吻她的脸颊,“你得体谅大哥。”
最亲昵的姿态,仿佛真的是一对摒弃前嫌的好兄妹。但……容沣笑容灿烂,眼底射着寒冽恍若毒蛇一样的光芒。容恬漠然无语,握着轮椅的手,微微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