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快乐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的。既让人留恋,又让人无奈。生活不可能永远让你沉醉在梦境里,它需要你去为它努力,去为它奋斗。它给你的那些甜头,只是要促使你去为之努力和奋斗,是你的一种动力来源,而不是你可以永久享受的最后的成果。从东南亚旅行度假回来后,金俊春回到了自己的公司里,觉得自己又从梦中回到了现实。他发现一切都需要重新开始,他的工作岗位也调整了。金俊春从一个部门的业务员,变成了部门负责人的助理。他比以前更加忙碌了。忙着制定各种计划任务书,忙着编制各种项目规划书,还要经常去外地出差,并且都是长差远差,忙得一个月也难得与金秀玉见一次面了。每次等他精疲力尽的回到金秀玉家的时候,金秀玉已沉沉地进入了梦乡。度假回来后不久,金秀玉感觉身体不适,金秀玉的妈妈带着她去医院里进行了十几项检查,结果有些意外地发现她怀孕了。知道了秀玉怀孕的消息,金副总经理夫妇高兴的一夜未眠,俩人商量后,给金秀玉又单独布置了一间面向花园的房间,重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又依着秀玉的意思新购了一套更高级的音响设备,以便让她对胎儿进行胎教。从知道了秀玉怀孕的那天开始,金秀玉的父母对金俊春提出了明确地要求,不能再与金秀玉同床了。他们担心他不懂他们说的意思,所以不想用暗示的方式,而是直接通知他,给他安排了另外一间房间。他对这样的安排当然没有意见,只是感到他们对待他的方式,有一种深深的不信任。金副总经理像是在公司里对待所有的下属一样,从不会征求他的意见的。决定了的事,只是通知他一声,他只能接受安排,没有任何可以选择的权利。在金副总经理的关心下,金俊春又从部门负责人助手的位置上,被安排到了外地的一家分公司,让他担任分公司的经理助理,说是要重点培养他的组织能力和领导能力。金俊春只能表示,感谢总公司领导对自己的信任。偶尔回到这个家,让他感觉到自己成了这个家里不常见的客人了。孩子出生的时候,金俊春也在外地的分公司,直到一个月后休假回来,他才知道秀玉生了个男孩,名字也已经起好了,也到派出所上过户口了。孩子的大名叫金辉业,小名叫盼盼。金俊春觉得自己虽然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却没有什么可以为孩子做的了。秀玉虽然没有向他解释,但他也能猜想到,这个名字是有光辉金家家业的意思了。金俊春只是认为孩子的小名太俗气了。没想到,金副总经理听他这么一说,反而大笑了起来:“就是要俗气一点,俗气一点好啊,俗气一点的名字会让孩子更健康的。你是农村出身的,不知道这一点吗?”
他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小名,父母在他出生后起的小名,别人无论如何也是猜不到的,竟然叫小猪。他有时候想起来都觉得很好笑,他问父母为什么会起这个让自己听着就难堪的小名,他们说的和金副总经理几乎没有两样:“名字贱好养大,只要人不贱就好。”
当然,金俊春的这个小名,只有同村的小伙伴们知道,上大学后就没有人再喊了。同事们更是不知道的,他从来也不会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件事,只是偶尔想起来,心里总感到有些压抑。听了金副总经理的话,他也只能表示同意地点点头说:“也是,孩子的小名俗气,好像是容易养大。”
那一天,金俊春内心里似乎莫名地滋生出了一丝悲伤,他感觉在这个家里,自己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外人,除了他自己之外,不会再有人感觉到他的存在。金秀玉的眼里只有孩子,他们的眼里也只有孩子,他们都仿佛对他视而不见了。金俊春的假期快要结束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疑惑地问金秀玉道:“我是空气吗?我好像成了人人都需要,人人又都视而不见的空气?在这个家里,我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金秀玉有些忧郁地看着他,然后摇摇头说:“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是你多心了,起码在我的心里,是有你的位置的啊,你不应该有这种心事的。”
他苦笑着望了一眼金秀玉抱在怀里的孩子,他想告诉她,金副总经理已经有好几个月不听他汇报自己的工作了,这是他自己多心了吗?回到分公司后,金俊春又开始了自己忙忙碌碌的工作。忙起来后,自己的那些烦恼自然就少了。有一天,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想着心事的时候,助手走了进来:“金副总经理来视察分公司,叫你去见一见他。”
他有些发愣,以前金副总经理来分公司检查工作的时候,一般是不会直接来叫他的。金俊春心里有些不安地走进金副总经理临时的办公室,金副总经理的脸上满是怒气,随手把几张照片扔到他面前:“你能向我解释一下吗?”
他捡起照片一看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是自己收客户回扣时,被人暗地里拍下照片留下了证据。金俊春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原本是坚决不要这个客户给的回扣的,又经不住客户再三地劝说,最后还是收下了。他知道这个客户的身份有些特殊,是分公司经理的老朋友,而分公司经理又是金副总经理自己的心腹。金俊春当时想的很简单,他们一定是看在岳父的面子上,给自己回扣的。既然如此这个客户肯定是不会说出去的,肯定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是打错了算盘,掉进了别人设下的圈套。谁会设下这个圈套呢?金俊春百思不得其解。他心里有各种各样的答案,或许是他曾经的情敌,他们没有能走进金副总经理家成为乘龙快婿,羡慕嫉妒而设下了陷阱,存心要看看他的笑话。或许是生意场上的对手,那些对手无处不在,你不知道会在哪个环节上坏了人家的好事,而被他们惦记上了,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办法置你于死地……“你太让我失望了。请你告诉我,我如何去向总经理交代这件事?如何向另一个合伙人交代这件事?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女婿,然后和他们散伙?宣布退出合伙?或者让公司倒闭?和你一起去喝西北风?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吗?别的人可以做这样的事情,只要处分他本人就行了。你做了这样的事情,是不一样的事!是会动摇公司合伙人之间几十年建立起来的互信的,这种互信是来之不易的。没有了这种互信,就没有了公司合伙人之间的真诚合作。相互猜疑的结果,必然是公司走向破产和倒闭。我是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所以,你只能自食其果了。”
金副总经理嘲讽地望着他:“给你正道你不走,却非得搞这一套把戏。这是你自己选择的,别人帮不了你了。你走吧,离开公司,离开秀玉。走得远远的,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金俊春的脑洞似乎被什么冲撞了一下,他忽然觉得自己是被人有心地算计了的。他开始怀疑起金副总经理,也开始怀疑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最后,他深信不疑地认为,自己愚蠢地掉进了金副总经理设计好的大坑里,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灰头土脸自觉地离开了。他拥有过的爱情,只是一个温柔的陷阱,现在他只能点头表示同意离婚,就像面对死机的电脑,他必须按一下恢复键,一切又还原到初始的状态。东方思义看着原告金秀玉询问道:“原告金秀玉,你是否坚持要求离婚?”
金秀玉又从桌子上拿过一张餐巾纸,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后坚定地表示:“我坚持离婚,如果他愿意离婚,我们可以坐下来谈条件,我可以接受调解。如果他不同意离婚,请法庭依法作出判决。”
东方思义又转头望着金俊春:“被告金俊春,原告坚持要求和你离婚,你是否同意?”
金俊春知道他连一点抗争的力气也没有了,孩子无论随父姓随母姓都是姓金,还在哺乳期的孩子自然是归母亲抚养,他们不会在乎也不会要求他承担子女抚养费的,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善良,而是对他彻底的蔑视:“我同意离婚,但希望他们能给我这个给他们打工的人,一点起码的尊重,我保留以后探视孩子的权利。”
他悲哀地望向坐在对面原告席上的金秀玉,感觉到自己脸上最后的那点尊严也在被一点一点地剥夺了。他并不恨她,他知道她此刻和自己一样地伤感,在亲情和爱情遭遇不可共处一室的绝境的时候,她选择自己不能割舍的亲情是无可指责的。金俊春终于在心里承认,错的不是她,错的是自己,他既没有能力来保卫自己的爱情,也无法站在道德的高度,来评价别人对自己的抛弃,他需要有一份尊严,来作为做人处世的底气和生活中最后的勇气,却又因为自己的错误,而无力维护自己的失去的那一份尊严。当他选择一切从头开始的时候,或许终究会明白:人格的尊严是无价的,如果你在乎它,就要小心地守护它。尊严只能依靠自己的奋斗来维护,任何借助外力获取的尊严都是脆弱的,从哪里来的,也将从哪里失去。人格的尊严是与金钱、地位、利益等等无关的,它只是你内心里那个自强自立自信的灵魂的守护者。(下期预告:第70章 大山与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