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凉屋出来,李林岳为王烁等人准备了一场盛宴接风洗尘。云奴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敲竹杠的机会,笑呵呵的去找王烁要钱,结果被李林岳抓着头髻揪了回来。小姑娘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自然而然的将这一切,视作是王烁打的小报告,这顿饭吃的是咬牙切齿,手上动刀分着羊肉,眼睛却一直盯的王烁。王烁被盯得汗毛直竖,头皮阵阵的发麻,他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天可怜见啊,他只是适当的敲打了一下李林岳,让这个老貔貅明白,要是没有老狐狸在长安城撑着,他老貔貅也不可能安安稳稳的当着富家翁!在宣州作威作福习惯了,还真把自己当成李家家主了?老貔貅显然是明白了王烁的用意,晚餐的盛宴就是最好的证明。王烁不敢说今后老貔貅将会全心全意的帮他,但起码不会出现白天那般的态度。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貔貅拉着王烁语重心长的说道:“王二啊,明日许明府来府上做客,你跟着老夫一起招待一下。”
明府,便是县令的尊称了,在南陵县,是不折不扣的南陵县一把手。“小人不敢推脱。”
王烁恭敬的回答,在李家下人面前,该有的尊重,王烁还是会给到的。老貔貅满意的笑了笑,好像明白了一些为何李林甫会派王烁来了,光是这份机灵劲儿其他奴仆就很难有。王潜和郭晞两个猛男一脸懵逼,心想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李林岳的态度怎么转变的这么快?郭猛男小心翼翼的附在王烁耳边问道:“王二,你给李公下了什么迷魂汤了,这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吧?”
“可能是我的人格魅力吧。”
某人恬不知耻的回答。两大猛男不约而同的朝王烁竖了根中指。王烁眼皮一阵猛跳,两大猛男一路上没学别的,就学这国际通用手势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演变成全民狂潮…林管事郁闷的捧着个酒坛,站在王烁身后,如果在披上一层白纱,完全可以去COS净瓶观音了。他心中有诸多疑惑,明明就是一个奴仆,可为什么能坐在贵宾席上,跟家主一起吃饭?难道说就因为他是从长安来的?长安城的人都这么豪横的吗?“你这死狗奴,愣着干什么,还不给贵客倒酒!”
李林岳不满的喝了一声,林管事赶紧回过神来,陪着笑给王烁他们倒上了酒。老貔貅喟然一叹,心想同样都是奴仆,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他忽然有些羡慕远在长安城的李林甫了,心想有这样的下人在,兄长的生活一定过的很如意吧?长安城,李家。老貔貅的欧尼酱已经穿戴好了紫色朝服,配好了金鱼袋。鹰奴将幞头替李林甫戴好,又将铜镜拿了过来。老狐狸拿着铜镜照了一下问道:“这方铜镜也是宣州产的?”
“正是。”
鹰奴答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这句话倒是不假。”
李林甫嗤笑了一声,将铜镜放了回去说道:“备马去吧。”
“阁老,老奴以为,还是坐马车好一些。”
鹰奴恭敬的答道。“无妨。”
李林甫摆摆手:“那个北蛮子跟老夫一共面圣,若是坐马车,怕是会被他说三道四啊。”
鹰奴神情复杂的看着李林甫,已经是五月份了,可李林甫身上还是套着一件厚重的狐裘,脸色也更加的苍白,走不到两步就一身虚汗,他 的身子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不用担心老夫,老夫的身子,老夫心里有数。”
李林甫搓着手掌冷笑道:“王烁这臭小子到了宣州了,老夫也该把那件事帮他办了。”
“老奴明白。”
鹰奴退出了房间出去备马了。李林甫搓了搓掌心,深吸一口气,将狐裘脱下,挺直腰板大步的迈了出去。李府外,胖成一团球的安禄山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外候着,天气不是很热,可安禄山还是汗流浃背,不停的用袖子擦汗。这倒不是因为他体型肥胖,而是一想要见李林甫,他内心就一阵紧张,生怕说错一句话,被这位权相抓住了把柄。他对李林甫的畏惧,已经深入到了骨髓里!三百卫士先从李府内出来,分成两排守在门口,接着便是一队身形魁梧高大的陌刀卫,在陌刀卫之后,李林甫坐在马背上,由鹰奴牵马从府里出来。一看到李林甫,安禄山扑通跪倒在地谄笑道:“禄奴见过十郎。”
“行了,跟老夫还客气什么,起来吧。”
李林甫微微一笑说道。安禄山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小跑来到李林甫身边,熟练的从鹰奴手上接过缰绳,为李林甫牵马而行。“你好歹是一介郡王,为老夫牵马算什么。”
李林甫轻笑道。安禄山回头笑道:“为十郎牵马,是禄奴的福分,要不是怕十郎不愿意,禄奴愿意一辈子都给十郎牵马!”
“好你个北蛮子!”
李林甫浪笑了两声挥挥手道:“行了,不要跟老夫耍嘴皮子了,赶快上马,跟老夫面圣去。”
安禄山也不在推辞,翻身上马,但他还是控制着速度,隐约落后李林甫半个身位。“安郡王啊,你那曳落河勇士呢,怎么不拉出来装装声威?”
李林甫斜睨了一眼安禄山,似笑非笑的问道。安禄山脸色变得煞白,像是受惊的小鸡似的缩着头:“让十郎见笑了,都是些北地蛮子 ,不懂规矩,就还不拿出来献丑了。”
“北地蛮子好啊,都像你一样能征善战嘛。”
李林甫意有所指的说道。“禄奴回去就让他们各回各家!”
安禄山慌忙回道。“无妨无妨,身为郡王,你该有自己的亲兵,老夫不过是想提醒你,有兵,有权,也别忘了,你终归是天子子民。”
李林甫轻轻一踢马肚,加快了速度。安禄山全身汗出如浆,八千曳落河的存在,是他最大的秘密,可李林甫却知道了这个秘密!安禄山倒吸了口冷气,看着李林甫弱不禁风的背影,从心里生出一股深深的畏惧。他驱马赶过去问道:“十郎,此次入宫面圣,所议何事?”
“军事,你是内行,你比老夫懂得多。”
李林甫笑道。“难道圣人又要用兵了?这次用兵是对谁?吐蕃?契丹?”
安禄山小心翼翼的问道。“都不是。”
李林甫停留了一下,意味深长的说道:“是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