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内一片沉寂,只能听到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宇文虎闭上了眼皮,脑海在飞速的计算着利弊得失。一旁的王烁正襟危坐着,视线从未离开过自己的膝盖和双手。清风吹过,书案上的内容被风出的哗啦啦的响。堂外翠绿欲滴的叶子在树枝上随风摇曳,一层层雨雾被风吹了进来,使得堂内多了几分凉意。一声长长的叹息后,宇文虎睁开了眼睛。“你想一口气把他们都打死,你有没有问过自己,拳头是否有力?”
宇文虎轻声问道,对王烁的提议产生了质疑。“或者说,你准备用什么方法将他们打死,你无法说服本官,本官是断不可能答应的。”
果然如此啊,王烁喟然一叹,说服宇文虎的难度比说服许明府高十倍不止!一口气打死四大世家和钱监那些官员,王烁可没有这个能力,他只是想用这些方式,来表明自己的决心,从而感染宇文虎做出决定。所以宇文虎的态度,王烁并不感到惊讶。他默默的站起来,看着堂外乱舞的嫩绿反问道:“在刺史公看来,做到什么才能一下将这两股势力打死?”
宇文虎一阵哑然。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同时将这两伙人按死,除非有人检举他们两伙人勾连在一起准备谋反。可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没有。”
宇文虎苦涩的笑了笑,旋即又沉声道:“可是仙人弟子,就该做旁人做不到的事,否则还叫什么仙人弟子?”
娘的,你现在想起老子是仙人弟子了,之前老子费了多少口舌,您老都装聋作哑,需要的时候才想起我这个身份,你比老狐狸还不要脸。王烁在心里把宇文虎一通骂,但脸上还是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如果没有刺史公的帮忙,就算我师尊黄冠子在世,怕是也难以做成这些事。”
王烁竖起食指笑道:“刺史公你想要十成的把握,可世上除了死亡,哪有什么是百分百会发生的事?”
“先前我们的组合拳,已经将四大世家打的找不着北了,内部也有了分歧,这个时候,正是成圣追究的好时候,若是刺史公担心钱监的官员闹事,不妨先许诺他们一些好处,等处理完四大世家,转身回来收拾他们也不迟啊!”
“你就不担心四大世家和钱监的官员已经勾连在一起了?”
宇文虎冷笑着揉着手腕:“他们在宣州的时间,远比你我长,两者之间勾连的有多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麟儿在上下打点关系,四大世家的人岂会坐视不管?”
啪!宇文虎的手掌拍在了书案上,眼睛微眯,凶光乍现。“说不定,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在密谋对付你呢!”
“按刺史公的意思,钱监的大小官员不但不是我们的敌人,反而是我们该团结的盟友,是这个意思吗?”
王烁反问道。“正是这个道理。”
宇文虎指着王烁笑道:“这也是本官不同意你此举的原因,你这么做,是逼着两伙人拧成一股绳,共同对付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一文钱都铸不了的!”
一言惊出王烁一身冷汗!正如宇文虎所说,他目前可是一文钱都逐步了的,两百万贯钱之前也就重铸了一部分而已,而四大世家手中,还有两百万贯钱的!若是他们将这两百万贯钱再拿出来兑换良币,他可是支付不起的!所以钱监的官员们,他不仅不能得罪,还要封他们的口,让他们不要透露消息!就在王烁惊醒之时,宇文麟的贴身小厮快步跑进堂中喊道:“郎君传话,周别驾和四大世家家主,于今日在马家相聚!”
王烁和宇文虎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这下事情变得糟糕了。……马家,正堂。除去原本的三位家主之外,新加入的徐越代表徐家都坐在了下手位上。上位则坐着周别驾和从长安城来的地慧和满奴。两人面上还维持着一团和气,可自从落座之后,看都没看彼此一眼,显然还都瞧不上对方。“刘兄,你看都什么时候了,这两位还闹别扭,这可如何是好啊!”
王当悄声说道。“嘘,王兄,你我心知肚明就好,人是他马本元找来的,就让他自己解决去,我们就当看不见罢了,若是这满奴能占了上风,我们就极力的表现自己便好,若是那个叫地慧占了上风,我们便低头干活就是,总之墙头草两面倒,反正我们都不吃亏!”
刘黑亮也是嘴唇微动,小声的说道。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渔翁得利这种事,无论做几次,都会让人心情舒畅,恨不得笑出声来。“周别驾,明人不说暗话,倘若别驾能助我们一臂之力,日后四大世家必有重谢,别的不敢说,一年四十万贯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马本元最先打破沉默,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周别驾眉目间闪过一抹不屑,官场上的人,最烦最怕的就是马本元这种人。说话单刀直入,一点艺术都不讲,将事情说的这么透彻清楚,只会让人厌烦。更何况他家乃是世代为官,往上追溯还是皇亲国戚,对这些商贾之流是从骨子里带着几分鄙视的,因此他的话语也比往日生硬了许多。“马本元,你说这话是何意,难不成我周某人养不起家眷,每年需要问你借钱才能度日?”
直呼别人姓名,这在唐朝已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了,更何况周别驾的话语还如此的强硬,对马本元的敲打不满已经很明显了。马本元老脸一红,起身叉手行礼,算是赔了不是。周别驾也知道见好就收,同样叉手还了一礼,给马本元一个台阶下。“周某之所以来见诸位,只是觉得这王烁行事鲁莽,对我宣州大局不利,这才希望能够诸位一起,将此獠扑杀在此地!”
说到此,周别驾话锋一转看向地慧和满奴道:“当然了,也是帮几位夫人一个小忙。”
地慧和满奴都是微微一笑,周别驾这话语里的意思太明显不过了。对付王烁,是他纳的一份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