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冲上去，“张医生，小尾巴她……”“幸好幼儿园老师送得及时，这次小尾巴又捡回一条命。不过苏心……”张医生说到一半，他看面前哭花脸的女人，又看后面神情担忧的沈家毅，“小尾巴的身体越来越弱，尤其肾器官已经出现衰竭症状，其它体内组织也在逐渐坏死，所以……”“所以她每次进抢救室，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是不是？”
苏心颤着声音，眼泪不停滑过双腮。张医生点头，神情凝重。尽管知道这天早晚会来，但苏心还是受不了打击的往后退，沈家毅搂住，在她耳边温声说，“别这样苏心，这结果我们一早就预料到的。为了现在还陪着我们的小尾巴，坚强些。”
“嗯，我会。”
苏心用手捂住面颊，泪如雨下。小尾巴被推出抢救室，她的面色，白得如同一张纸。宋子贤甚至看见淡青色的毛细血管在小尾巴细嫩的肌肤下，像海石花错综复杂的蔓延着。苏心在病房守护小尾巴，医院楼层间的平台，宋子贤问，“小尾巴究竟什么病？”
看样子像慢性病，威力却来势汹汹。身着大白褂的沈家毅双手抄在衣兜内，提及女儿的病，他咬了咬牙，面色痛苦，“遗传性共济失调毛细血管扩张症。”
太专业，宋子贤并不懂，只问，“很严重吗？”
“小尾巴从两岁开始就经常感冒发烧，三岁双眼患上麦粒肿，做了两次手术，她从学会走路开始，就和其他的小朋友不一样。她走路容易跌倒，说话语速缓慢。前年7月又染上支气管内膜结核，刚才医生的话你也听见了，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可怕的病在等着她。”
好可怜！想起包间里那个小小的人儿，席间她只和爸爸妈妈说话，声音小得若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她好像十分胆小，都不敢大大方方看除了爸爸妈妈以外的人。“不可以治好吗？国内不行，国外呢？”
摇头，沈家毅面色笼上悲伤，“没办法医。”
这么说，等待小尾巴的只有死亡。想到这里宋子贤觉得难受，心脏紧得像被人狠狠捏住，忽然他想起刚才沈家毅的话，“你说这是遗传？你和苏心，谁家里有人得这种病？”
沈家毅眉头微微一拧，他看宋子贤，刚要说话，楼梯处有人叫他。“家毅……”“妈？”
没料到母亲会来医院，沈家毅上前几步扶住。“我听邻居说小尾巴又送医院来了？”
沈母抓着儿子的手不松，犀利的眼神望着他。沈家毅不回答，只说，“妈，你先去我办公室坐会儿。”
“我坐什么坐，我哪来心思坐？”
沈母不依，她生气地甩开儿子的手，语气和神情凶恶无比，“你要我说你什么好？这些年，你和那丫头挣的钱全败在这小女孩身上，你说你好歹一大医生的医生，年纪轻轻就有职称，如果没那母女俩，你日子不知道过得有多好！还有苏心，她一个人巴着你也就算了，也不知道究竟是捡来还是和别的男人偷生……”沈母的话没说完，儿子立即用手掩住她嘴，“妈，这是医院，拜托你别大吵大叫。你有什么话，好，跟我回办公室，我们慢慢说。”
说着，沈家毅拽着母亲，看也没看宋子贤，大步就往梯上去。沈母外地口音，她说的话基本靠猜。宋子贤目光停留在那对母子身上，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小蹄子，尽不让人省心！沈母嘀咕嘀咕，微胖的身子刚走出医院，眼前突然冒出一个身材高大，长相不凡的男人，“阿姨，你好。”
“你是？”
沈母眼睛滴溜溜在宋子贤面前打转，恍然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刚才和我儿子一起的男人。”
宋子贤友善微笑，看上去温柔无害，“阿姨，我想向你打听件事，不知道方不方便？”
“什么事，你说！”
这么个俊小伙，沈母笑容像花儿一样灿烂。睡得正熟，电话铃声响个不停。“吵死了，大清早还让不让人睡觉？”
米果受不了，揪起被子蒙头，藏里面不出来。“喂？”
夏宸拿起放在床头的电话，声音里透着还未醒透的沙哑和慵懒。“夏宸，我该怎么办？”
那头的宋子贤声音尽是无助。夏宸睁开朦胧的眼，他看了眼旁边完全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密不透气的米果，撩开被角将她拎出来，“好好睡！”
米果累得连眼睛都懒得睁，她娇媚的嘤咛几声，背转身继续睡。“等我会儿。”
要宋子贤稍等，夏宸起身，穿上睡袍，细心地替米果掖了掖翘起来的被角，这才离开房间。来书房，电话第一时间拨回去，“什么事？”
“电话里说不清，你能出来么？”
从刚才电话传出的声音判断，他们还在睡觉。宋子贤知道此刻打扰了他，不过自己的事，他急上眉梢，一点主意也没有。夏宸没有犹豫，“老地方见。”
他回房间换了衣服，又进米果的房，站床畔。她睡颜香甜，呼吸匀称。“我去外面见子贤，要吃什么，给你带回来？”
好吵人，能不能不要扰人休息？米果眼都不睁，只喉间慵懒的哼哼两声。一丝笑意，淡淡浮现在嘴角。夏宸弯腰，指尖爱怜地刮了刮她脸蛋，这才转身离开。豪华包间内，宋子贤一脸迷茫，“你说我要怎么办？”
肚子饿，夏宸吃着精致美味的糕点，他拿起杯子里的白开水深深饮了几口，放下才又说，“现在关键是苏心的态度吧。你就算一万个想，能抵过她的一个不想？”
痛苦，宋子贤抱头惆怅叹息，“事情怎么变成这样？”
因为做了伤风败俗的事，苏心被父母赶出家门。无依无靠的她在这个城市辛勤打拼的时候，遇上小时候的邻居沈家毅。宋子贤理解，漂亮的女人身边不泛追求者，虽然她有一段为人不耻的过去，但并不妨碍沈家毅追求的心。沈母在老家听到风言风语，阻止不成，与老伴愤怒之下搬出屋子。如果事情只是这样，沈母在与儿子长期的无言对抗下，肯定会败下阵来，毕竟膝下仅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但千不该万不该，苏心不该在外捡回一个被人遗弃的女婴。接下来发生的事，沈母说起来更是雷霆大怒。小尾巴自幼多病，高昂的医疗费及药费，令本应该过得富足的儿子日子捉襟见肘。不但如此，苏心还坚持送小尾巴入学园，用她的话说是让小尾巴有生之年，能享受一个孩子应该享受的一切！这可把沈母气坏了，很多次都想冲上去揍苏心，但儿子对她却是力挺。如果仅仅这样，宋子贤还不会如此迷茫，事到如今，最令他拿不定主意的是苏心与沈家毅并没真正结婚，他们在一起，是因为要给小尾巴一个完整的家！“你说，我到底要不要放弃？”
已经做了心死的打算，但现在竟然告诉他苏心还是自由身，宋子贤兴奋却也无助，他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夏宸叠起纸巾优雅擦拭嘴角，“你觉得这算峰回路转吗？”
算吗？宋子贤拧眉，手中握着早就凉透的玻璃杯，“至少我认为还有复合的可能，而我也没有必须放手的理由。”
“实话说吧，她因为小尾巴和那男人一起，那小尾巴在的时候，她就不会属于你。如果小尾巴哪天离开，我很难有理由不相信，他们不会继续在一起。”
“为什么？”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好友无情的悉数浇灭。“这么多年走下来，他们已经是一家人。就算苏心对你还有感情，我想更多的也是怀念或者遗憾。你该知道，年纪越大，经历越多，很难再有年青人的勇气和精力。小尾巴离开后，或者因为习惯，或者因为想安定，总之苏心选择他的机率，比选你多许多倍！”
“对她而言，现在的你除了有钱，能给她的并不比那男人多，话说回来，那男人也有份不错的职业。既然如此，她为什么回头和你一起？难道因为大学时你们为期一年的短暂爱情，或者因为她为你流过一个孩子？”
“你能不能说些好听的！”
宋子贤怒，握着玻璃杯的掌心狠狠用力。夏宸字字剖析到位，宋子贤的心，在滴血。夏宸微耸肩，说得风轻云淡，“不管你承不承认，事实就是如此！你愤怒，因为我说得很正确。”
“如果苏苏真要和他一起，这么多年，他们为什么不结婚？”
就像溺水的人抓着逃生的浮木，宋子贤紧紧抓住这个唯一令他欣喜的消息，就像抓紧的是两人感情的一丝生机。陷在爱情里，再聪明的人都有可能成傻瓜！夏宸摇头，说话毫不留情，“因为苏心，她不想再给那男人增添麻烦，不想他们家人之间引起更多的矛盾。她的心向着那男人，这点，你比我清楚！”
“我不清楚！”
不承认，宋子贤暴怒甩手，一把挥落桌上的玻璃杯。咣当一声，杯子四分五裂，碎玻璃渣溅到地上，到处都是。米果赖在床上，若不是夏宸给她限时五分钟，真想睡到下午再起床。洗漱完毕走下楼，已经是十分钟之后的事。他带回来的外卖是“土豆烧牛肉”，不错，有进步。知道给自己带饭，更重要的是记得自己喜欢吃这道菜。不像上次，明明那么哀求他，最后外卖是带回来了，不过牛肉他吃了，尽给自己剩下他不要的土豆！想想米果就觉得，这些日子吃了那么多苦，不容易。如今，算是苦尽甘来吧？他在客厅看电视，米果也没一个人孤伶伶的待在饭厅。她端着饭碗，和夏宸一起坐在沙发上。